娜依平躺在一张床上,床的上半部分呈斜坡状,使她的身体抬起来一些,所以她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那只机械手臂前端的针管正缓缓向自己的手臂移动过来。

娜依默默转开头,接着手臂一阵刺痛,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突然袭击,比蚊子咬人的感觉要重一点,但并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一想到又有这种又尖又细的东西刺破皮肤插进身体里就会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不管过多长时间都无法改变的。

当娜依以“科学援助”的名义住进人类的城市塞伊诺斯时,她曾经为这里的各种科学器械和医疗设备感到惊讶,它们如此复杂难懂,同时又非常精密美丽,可以准确地完成很多靠双手无法完成的事情。这是一直居住在地下岩洞里的人所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当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在娜依身上展现出自己的作用之后,娜依心中的热情就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恐惧。

每天和数不清的针头、管子打交道,它们要么把不知名的药物注射进自己身体里,要么从身体中抽取血液、体脂等各种东西。除此之外,他们还会采集头发、皮肤组织和口腔组织,还要娜依服用各种药丸,涂抹不同类型的外用药膏来观察反应。

那些药很多都具有刺激性,娜依的身体无法适应,有时会起疹子,有时会恶心、头晕然后呕吐。甚至更严重的还会发高烧,要么浑身冰凉,仿佛刚从冰窟窿里出来,但那种冰凉是由内而外的,发自身体深处的寒气,不能仅仅靠烤火和加衣服就会缓解。

很多次娜依都感觉生命力在离自己远去,灵魂在离身体远去,一种虚无缥缈的自由感让她变得轻飘飘的。每当这时医护人员就会给她拿来一个药管,然后又是一个细微到看不见的窟窿,伴随着又一阵刺痛,娜依的意识会渐渐恢复,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能得到休息,体力和精神都会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然后清醒地、痛苦地意识到第二天自己将会再次经历一遍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就像试验用的小白鼠一样,只是差一个铁栅栏围成的笼子。

但是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刚才坐在屏幕前的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过,抽最后一管血,然后娜依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检测去吃晚饭。

今天的精神还不错,相比前几天而言,今天没有被注射过药物,只是每天的例行身体检查和让娜依用天赋操纵原树能量让它们缓慢地从一个容器进入另一个容器。这项工作消耗了娜依很多体力,她觉得有点累,而站在旁边观察的科研人员对娜依的成功感到非常兴奋。她们说如果能解开其中的奥秘,那么就可能解决战斗服的能源紧张问题,当一个机加战队成员的战斗服在野外用光能源时,他也许不需要再回到基地补充能源,而可以随时随地地从附近的地下树群中直接充能,将会提高战斗服的持久性,也增加了战队成员的生存能力。

娜依没有精力提起对这种研究的兴趣,她当时只想睡觉,结果科研人员真的让她睡了一个下午。然后就到现在,她们要从她身体里抽出一管血,现在娜依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没有被注射药物,她们要保证这管血是纯净的。

针头离开手臂之后娜依觉得那部分冰凉凉的,她得到一块医用棉压住伤口以免血溢出来。娜依知道她们不在乎自己流多少血,只是不想多一份擦床和地板的工作。

“回你的房间去,还有十五分钟就会有人送餐到你的门口,别让他们等久了。”

那白大褂女人说话时没看娜依一眼,低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眼睛不时地瞟向屏幕。

娜依没有回答,她没有必要回答,那个女人也不需要听到她的回答,她快步向前走,离开这个纯净到令人恐惧的研究室。

她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路上和很多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来和她说话,也没有任何人和她打招呼,连微笑也没有。他们把她当成路上会移动的障碍物,而不是一个可以交流的人。最初那几天娜依的出现还会让他们侧目,现在他们则选择完全无视,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手上的活比娜依要重要,而娜依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就是她躺在研究室的床上当研究材料的时候。

也许这样更好。娜依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本就身处另外一个种族中间,要是还要承受他们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听见他们小声议论自己的声音那岂不是更惨。被别人无视至少可以让压力减少一些。

不过,虽然别人可以无视娜依,娜依却不能无视他们。

比如说,当某一个人抱着一堆资料从走廊另一边走来时,他很可能因为资料太多无暇顾及娜依的存在,或者说即使看见了也当成没看见继续直行。这时娜依就要给他让路,不能像个瞎子一样把他的资料装散然后和对方吵起来。

娜依是有自知自明的人,尽管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对她说在这里要如何如何,她也不想惹是生非。为了让本来就够悲惨的生活不再变得更加悲惨,她告诉自己时刻低调,别人不想注意自己,那就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回到房间,娜依把门在背后关上,扑倒在床上,让身体深深地陷进柔软的床铺里面。

这个感觉还不错,娜依必须承认,比铺在石炕上的草席好多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轻轻地抚摸着,无论这一天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总能在这张床上找到舒适感,这就是整个基地里娜依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之一。

但也仅限于接触之后的几秒钟,和闭上眼睛的那段时间。只要一睁开眼睛,出现在视线中的又是令人恐惧的白色。与充斥着灰尘的洞穴相比,这个房间的确干净许多,但是太干净了,而且色调单一,让人立刻就想到摆着各种研究器械的科研室,想到那些同样干净却无比坚硬、冰凉的针管扎进身体里的画面,恐惧感油然而生。

娜依爬起来,走进卫生间,在洗手台洗把脸。抬头看着水珠顺着鼻梁和脸颊滑下,心中恐慌的感觉消减下去,她告诉自己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不是科研室,没有针管会追到这里来,至少在明天醒来之前的十几个小时里自己是安全的。

这时门被敲响,送餐的人在那里。

别让他等久了。

娜依脑袋里回荡着这句话,匆忙用毛巾擦干脸,跑去开门。

时星言,第八机动战队最新的一名成员,和娜依在不久之前共同经历过一段非常惊险的时光的人,此刻正端着两人今天的晚餐站在门口。

“饭点到了。”

星言笑着说道,要不是她两只手都拿着托盘肯定会把手抬起来挥手的。

“怎么是你?”

娜依愣了一下,从前来送饭是另外一个士兵,他从来不会对娜依笑,也不会说什么“饭点到了”。

“我觉得我应该来看你一下,我们有好几天没见了,我听说你今天得到了假期,所以觉得应该能见得到,就过来了。”

的确如此,尽管两人在同一座基地里,但并不是经常能见到面。星言有自己的训练和出击任务,而娜依则要不停地配合研究员进行研究,无论黑夜白天,只要她们有需要就必须答应,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不过今天确切地说并不是假期,而是因为他们需要纯净的血液所以不再给娜依注射药物,反正结果看起来是那么回事。

“算是吧,你想和我叙叙旧也没关系。”娜依让开一条路。“进来吧。”

星言走房间,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娜依坐在床上,星言坐在这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里。

“哇,真干净,我还以为习惯住在山洞里你不太会收拾房间。”

“的确是不会,见到这么干净的房间心里就会有敬畏感,只能说很小心地使用不让它弄脏。”

其实娜依从来也没有“很小心地使用过”,更没有亲自收拾过。每天她在科研室里被管子扎成筛子的时候都会有人来这里收拾一遍,把它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在这个过程中床单被褥都会换新,同时房间的各个角落也都被严密地检查过一遍,以防娜依藏了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娜依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只是自己并没有权力干涉,而且说实话,他们即使把房间翻个遍娜依也不会担心,因为她在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住进基地里时娜依没有拿任何生活用品,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原本穿在她身上那一套已经破烂不堪,被一个清洁人员很嫌弃地用两个指头捏着扔掉了。

她现在用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基地配发的,无论是衣服、洗发水、杯子还是指甲剪,和其他住在这里的人使用的完全一致。

娜依孑然一身,说得严重点连这副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别人什么时候想研究自己就得乖乖地去。

所以娜依就想,他们要翻就尽管翻吧,反正碰到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是在收拾他们自己的,拿走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和我娜依有什么关系?

整个基地里,唯一会问娜依会不会打扫房间的也就只有星言一个人了。

娜依拿起勺子开始吃饭,偶尔和碗碟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非常明显,让人觉得房间里更加安静,这在洞穴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首先,没有声音那么清脆的碗和勺子,那里大多数东西都是木头做的。另外,大家吃饭的时候都在大食堂里,科研队和士兵们一起吃,那场面嘈杂得听清别人说话都难。就算是在家里,也会被外面的声音打搅到,实在很难找到一个像这里这么安静的地方。

不过娜依听说防卫军基地里也有大食堂,但是让一个古恩人出现在那个地方肯定会影响所有人的食欲,所以他们才会限制自己在这小房间里吃东西。实际上,娜依在基地里能去的地方非常有限,又一次不小心超过了范围,虽然没人过来指责,但大家都用严厉地目光看着她,从那一刻起她就懂了,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娜依嘴里嚼着牛肉和蔬菜,完全忽略了它们的味道,脑袋里只回想着从前大家一起吃饭的情景,把涌上来的情感和嚼碎的食物一起咽下去。

“我说。”星言开启聊天模式“你的菜还挺丰盛的,每天都吃那么多吗?”

“算是吧。”娜依喝一口汤把卡在喉咙里的食物顺下去。“这是正常水平,不会有剩的。”

“看不出来你食量还挺大的。”

“来这里之前我也没发现这个问题。”

“因为这里的东西既好吃分量又足,所以想多吃点对吧。”

娜依撇嘴,这姑娘到底有多么天真?

的确,乍一看托盘里的东西的确是很多,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汤还有一饭碗,而且里面的肉堆成了山,汤里也能看见很多鸡蛋,不只是水。对于普通人正常的一顿晚餐来说是挺丰盛,更何况还天天是这样。

娜依是要承认这些食物比起洞穴里吃的粥味道好多了,在最初的几天里她觉得吃饭时间是为数不多的值得感动的时间。但后来,当她知道这些菜之所以这么丰盛是为了保证她拥有充足的体力迎接第二天的实验,并且这些菜里还加入了某些原本没有的营养成分来强行让她保持清醒时,她心中的感动就渐渐消退了。

尽管她并没有因为吃这些东西而出什么大问题,它们的味道也依然美味,但每次吃的时候都有种在吃毒药的感觉。

“他们在这里面加了一些东西,使我能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避免因为某次实验暴毙在床上。”

“他们在里面下药!”

这小姑娘对任何事都会感到紧张,好像她身边所有人都应该是善良的似的。

“确切地说是营养品,不是会造成不良后果的东西,只会给身体提供充足的动力,就像时刻把你的战斗装甲充满能源一样。”

但即使是战斗装甲连续不断地使用也会损耗过快,更何况是比它更加脆弱的人体。

星言看着食物的眼神变了。

“那个味道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我也没吃过没加营养品的这些食物,凭感觉来说现在的味道还算不错。”

“给我尝尝。”

“你认真的?”娜依的勺子悬在嘴边,“我是听说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但是我不确定......”

她话还没说完星言就把勺子抢过去,一口吃掉里面的食物,一边缓慢地嚼一边仔细思考。

“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没有,你吃这个。”

星言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舀起来递给娜依,娜依吃下去后点点头。

“是没有区别,味道一样啊。”

“那我们俩以后换着吃。”

“别!”娜依赶紧阻止星言要把两人的餐盘调换的行为“这一换我的摄取不到该有的营养等哪天真的暴毙在床上那可倒大霉,我还是继续吃我该吃的东西吧。”

娜依把勺子抢过来,重新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晚餐。

“那我去建议一下让他们给你做的实验量少一点。”

“你的建议会有人听吗?”

“恩......”

这个问题在洞穴里时星言就被质疑过,然后回到基地以后就被证明的确是不行。星言不止就拿娜依做实验这件事和上级建议过,还有其他的很多事情,但都被一一驳回,但是记忆中貌似有一件事是被认可的。

“还真有!我的其中一个建议被采纳了。”

“什么?”

“给每个人的卫生间配备不同味道的芳香剂,根据个人的爱好。”

娜依用迷惑的眼神瞪着星言,星言慢慢把头低下去,好一会之后娜依才慢慢开口。

“你可以帮我建议一下把营养品换成不同的口味,至少在我暴毙之前我就当做自己吃过更多美食了。”

随后两人无话,埋头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这份沉默和之前几天娜依独自进餐时感受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几乎。

但还是有所区别。

因为有人在身边,即使不说话,在这个纯白的小房间里置入不同的颜色,星言的存在感也非常强烈。

很快两人面前就只剩下空荡荡的盘子,娜依把里面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这才能让她不感觉到饿。所以营养品是必要的,现在这个状况也许真的只有它们能让娜依活下去,但是肚子饱了,娜依的心还是觉得空空的。

“你在我们那里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娜依又开口说道。

“什么?”

“身处于一群陌生人中间,而且很清楚这群陌生人的关系不可能变得更好,但还是要努力在其中生存下去,任人摆布。曾经熟知的一切都没了,生活完全发生变化,觉得自己是个空壳,线握在别人手里的木偶。但那又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随时随地,这根线一断掉,就连最后的机会都会失去。”

说这段话时娜依一直盯着星言的眼睛,观察星言的面部表情和一举一动。她不知道自己想从星言那里看到什么,认同感?也许吧,星言也曾在古恩人的群落中当俘虏,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所以如果她肯定自己的说法,那么会带来一丝慰藉。

但心中的期待并没有那么强烈,也许只是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而已,不管是怎样的反应。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悲观,我觉得我的状态可能比你刚才描述的要一点。”

“对啊。”娜依叹息“毕竟你是打心底相信人类和古恩人可能手拉手变成好朋友,对于思维简单的人来说烦恼就是少。”

“那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在大家都觉得我不可能成功的时候还那么倔地坚持下去,其实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当时的情况让我没有选择,所以怀着那样的希望硬着头皮上了而已。”

“哦。”娜依一边眉毛挑起来“看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嘛,但还能硬着头皮倔强下去也是一种本事,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很多。”

“是因为有你在吧。”

娜依调整一下坐姿,以免自己的紧张被看出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在你们的群落里碰见的唯一一个可以聊天说话的人。我说过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你也给我解释了原因,但我会跟你说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从你眼睛里看见过同样的东西。其实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努力所以认为迟早有一天会赶上甚至超过人类目前拥有的科技,所以你才没有带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感情看着我?”

“的确是有这个原因,至少那时候还抱有总有一天可以超越你们的自信,然后你们就不会成为一个威胁,所以心里比别人轻松吧。还有就是你这个人在接触之后就让人紧张不起来。”

“我都没发现我那么和蔼可亲。”

“因为笨啊。”

星言差点一口喷出来。

“我才不笨。”

“就是笨,没有人会真的相信古恩人和人类会联合起来和平共处的,但你却打心底相信着,为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和大长老对话、答应配合我的研究。大家都说你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才装作答应,但我知道你是真的在努力配合,像你这么笨的人是不会给人紧张感的。”

“你怎么就看得出来我不是假装答应?”

星言很不服气。

“因为你笨到在我做研究的时候自己也在一边苦恼,这种笨是装不出来的。”

星言表情变得很懊恼,一直被说笨还找不到话反驳,连她自己也快相信了。

“不,不对,肯定不是,我通过了成为机动战队成员的所有训练和考核,教官说过笨蛋是不可能进入机动战队的。”

星言喃喃自语,已经不是在和娜依说话,而是在给自己打气,娜依扑哧一声笑出来,星言怨念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说吧,别人都和我之间隔着一堵墙,而你能够正常地和我交流就是让我的压力减弱的原因,如果没有你在,我可能过一两天就抑郁了。”

“总的来说原因还是在你自己身上,毕竟我是因为你......”

娜依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发觉自己的现状和那时的时星言多么相似,都是身处陌生的地方,身边是一群怀抱有敌意的人,而自己是因为觉得时星言很笨不可能造成威胁所以才对她放松警惕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这个原因让减弱了时星言的压力,但现在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处在抑郁的边缘,娜依记不得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双眼却因为笑出泪花而视线模糊。还是因为时星言,只有她这个笨蛋会来主动给自己送餐,会来陪自己吃饭聊天。这个基地里住着成千上万的人,但对他们来说娜依只是木偶,是研究材料,对娜依来说他们的存在也比木偶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时星言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可以交流的人,而自己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也自然而然地选择和她交流了。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自己才能找回作为一个人的感觉。

还是因为她的天真和简单,因为她很笨。

“喂,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觉得人类和古恩人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我......恩。”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星言的回答很有力“我还是希望两方可以放下芥蒂,至少仗没一直打下去,我们都还有机会,我还一直向上级建议的。”

“你啊,可能到死都只能这么笨吧。”

“就说了不笨。”

娜依止不住地轻笑,突然对此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