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猎杀的起点（下）
1
天空阴了下来，乌云在头顶汇聚，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落下。
“路娜”站在原地，一抖剑刃，血滴甩在地上。
“为什么是你啊，为什么是你啊！为什么，路娜要杀我啊！！”
“很意外吗？”路娜只是一偏脑袋，冷笑着。
“哥哥大人！不！！”
马车里，维蒂雅突然冲了出来，路娜向后一砸剑柄，少女娇弱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由最喜欢的人亲手赠送的蓝色裙子，在翻滚中被磨得七零八落。
男人挣扎着走上前：“维蒂雅！……路娜，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啊！”
“真是勇敢啊。”
又一次，无声的剑刃迎着捅入了男人的胸膛，一直没到剑柄，她转身一抽，血液在空中飘洒。男人喉中涌出一大口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刚刚的路娜去哪里了？！”
“刚刚？呵，一直都是我哦，”路娜笑着，浑身的气质判若两人，“从昨天开始。”
昨天，从昨天开始？今天一整天的路娜都是假货？
另一边，维蒂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满脸悲忿：“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吗，不是约定了绝对不伤害哥哥大人的吗！”
“维蒂雅，”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难道和她，串通好了的吗？”
“哥哥大人…我、我…”维蒂雅突然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我再争气一点就好了，要是我能成为可靠的大人就好了，要是我能保护您……”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赢不了的啊！”维蒂雅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那个人，是绝对赢不了的，一点胜算都没有！路娜姐不在，你也一定会输的！”
“所以，我和她做了一个交易。”路娜用手托起男人的下巴，丝毫不介意自己干净的手沾上血，“我伪装成你的皇后，在庆典上逼迫你让出皇位；相对的，在这过程中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杀死你。”
“但是你却违约了，为什么？！明明我会配合你的，权力、王座、国家什么的都会交给你的，为什么你还要伤害他！”维蒂雅流泪大吼着，一柄蓝色的细剑出现在她手上。
“很简单啊，”她缓缓钳住男人的脖子，“从一开始，我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我要的，只是这个男人的死而已。”
“不……不行！绝不会让你得逞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再动他一下！”
维蒂雅的剑上突然爆发出蓝色的能量，短剑仿佛闪耀的流星一般直刺而来。
但是，这招太简单了。男人知道维蒂雅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一流的剑士，她决不会使出这种容易闪躲的招式，除非是故意——
路娜微微抽身躲避，在这期间，维蒂雅没有追击。
“哥哥大人，趁现在，和我一起躲进L·Lah Combat吧！”
果然如此！男人一笑，这个小丫头，果然没辜负自己的栽培，只要进入LC的话就安全了！
“只要，你活着吗。”路娜低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等下，她打算干什么？！
男人伸出手，试图推开维蒂雅，但他太慢了，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刀刃划过皮肤，鲜血从伤口里奔逃出来，撒在空中变成鲜红的幕布。
“维蒂雅！！！！”
路娜缓缓将剑收回鞘中，金属摩擦着发出嗡鸣，简直像是凄厉的嘲笑。
蓝色的身影仿佛飘落的花瓣，那待绽放的花苞若给予时日，必将成为倾国倾城的美景吧；但是没机会了，赤红色的小虫在她喉间爬行，再没人能见到她绽放的那一天。
维蒂雅摔在地上，溅起了雨水。她蜷曲着，用双手竭力捂着白嫩的脖颈，仿佛自己的生命会从中流出。无济于事，红色从指缝中钻了出来，在锁骨间流淌，花瓣般柔嫩梦幻的连衣裙，染上了刺目的猩红。
男人的眼睛瞪大着，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底倾泻而出，向着维蒂雅爬行了过去。
“维蒂雅酱！撑住！我来了，哥哥来救你，哥哥来治好你！”
血液一路拖行着，渗进每一处石砖路的缝隙，仿佛生长的树杈。男人伸出手去，竭力地爬行，当他的指尖碰到维蒂雅的手时，对方也感受到了他。
少女拼着最后一口气，靠在了男人身旁，她突然平静下来，不再挣扎。
“哥…哥……”维蒂雅笑着，声音虚弱得像是隔着千里，“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没事的，哥哥陪你，哥哥会带你长大的，我一定会将你培养成最——”
维蒂雅的手失去了力量，从男人的指尖滑了下去。
男人愣住了，寒意从脚底爬了上来。他紧紧抱住维蒂雅，轻轻地摇晃着，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再睁开眼睛。
毫无效果。
雨下大了，仿佛天空本人也在哭泣，汹涌的雨幕在微风下一层一层地扫着大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发出无意识地声音，悲恸和愤怒两种情绪在眼神里交替着，“我是大人……我是大人啊，我是‘王’啊，可我却、可我却……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放下维蒂雅，猛吐出一口血，他任由血如泉涌，站了起来。火焰无来由地在他身上燃烧，那些滴出的血液逐渐发出光芒。
“我要亲手，把你撕成碎片！！！”
“果然，”路娜丢下刀，“你这家伙是轻易杀不死的。”
男人猛踏地面，原地消失，一瞬间后出现在了路娜的身后，凶狠的踢击仿佛攻城槌一般。
她轻轻迈向一边，转身的同时对男人的后背砸出一拳。
强悍的冲击突然爆发，雨滴被震碎。男人拖着血线飞了出去，径直跨过几十米的距离撞碎了一面墙才旋转着砸在地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血液几乎盖住了视线。
明明我才是攻击的一方，为什么会——
“可惜，要是你能乖乖死去的话，”路娜的声音竟然从身后传来，“那孩子也不用为此付出生命吧。”
“闭嘴！”
男人原地旋转身体，扫堂腿刀刃一样摆过。白光骤现，几米外的一座墙壁立刻碎裂，但是说话的人不见踪影。
她去哪了，她在哪里！
“你要是不在的话，会怎么样呢？”
一条腿踢在男人身上，躯体碰撞的闷响爆发，强风吹乱了落雨的路线，一个身影拔地而起，飞上了空中。
“咳啊！”男人看着自己吐在空中的血，向下坠去，身下是一栋五层楼房。
从这个高度落下去，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要不是你，维蒂雅也不会出事吧。”那女人的诡魅嗓音还在耳旁回荡着。
一股拉力从衣领上传来，他的下坠停止了。
“抓住你了。”
2
男人转头看去，一人站在楼顶边缘抓住了自己。那是路娜！但在他挣扎之前，男人发现这个路娜脸上有伤痕，而且衣服也不一样。
之前的假货明显衣装整齐，这不是同一人！
“真是的，就一个早上你竟然闹成这样，我不在真是不行！”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但又马上严肃起来，“好不容易才从那家伙的陷阱里逃了出来，她人呢？”
男人看了看下面：“她刚刚还在这里的。”
“对了，我还带来了这个。”路娜抬起另一只手，那上面挂着个蓝色头发的少女。
“喂，臭老太婆，快放开我！不然杀了你哦！”
男人的眼眶在一瞬间湿润了，是维蒂雅，这才是真的维蒂雅！只要听这个讲话的语气就知道了！原来之前那个也是扰乱自己的假货吗？
“嘁，杀了我吗，那你来试试啊臭小鬼！”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啦。”
男人摆手调解着，明知战场上不该松懈，但这温馨的片刻对他来说实在有如解药。
“路娜，你也别老……！”
轰。
一道闪电在附近落下，晃得视野一阵发白。男人摇摇头，却看到路娜另一只手上空了，维蒂雅刚刚掉下去了！
“维蒂雅？！”路娜看向下面。
少女似乎还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与雨滴同行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高速向下坠去。男人没有犹豫，一蹬墙壁全力向下冲刺，以更快的速度接近了。
我决不会失手了，这一次，我一定会救下你！
“维蒂雅，伸出手！哥哥会救你的！”
“哥哥……”少女瞪大着眼睛，背后的地面迅速接近。
“维蒂雅，快抓住我的手啊！”
男人愈发焦急，过了三层楼就是极限速度了，后面就怕来不及了。
“真是好骗呢。”
维蒂雅突然一扭身子，旋转着踢在男人身上。那纤细的腿蕴含着不敢置信的力量，空中的雨水被悉数震碎。男人下落的轨迹被折断，在雨水与地面上翻滚滑行。
“咳啊……！”他撑起身子，猛咳出一口血，仍没有回过神来。
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那栋楼上，路娜不见了，地面上也没有了维蒂雅的身影。
“哥哥……”
男人猛地回过头去，刚准备动手，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要小心，咳……”那是维蒂雅，她浑身是血。
男人迷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家伙，她的幻术，咳啊……很厉害，一定要小心……”
幻术，那家伙一直在使用幻术吗？
维蒂雅突然浑身一软向前倒下，男人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托住了她。
“快跑吧，哥哥大人，”维蒂雅抓着男人的胳膊，逐渐失去力量，“那个家伙……太强了，赢不了的。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不行，我怎么能不管你呢！”男人立马回应道。
他已经搞不清楚了，但是他决不会主动伤害维蒂雅，无论真假。
“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维蒂雅紧紧靠着男人的胸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流了出来。
男人勉强笑着，安慰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做错，是我，我也会和她做这个交易的。”
“不是这个，哥哥……不是这个啊，”维蒂雅抬起头来，“是这个啊。”
一柄短剑捅入了男人的肚子里，就在刚才。
“啊啊啊……”男人看着腹部流出来的鲜血，后退了两步，身体颤抖。
“喂，”一只手搭在男人肩膀上，他回头看去，是露娜，“对不起我刚刚被雷震到了，你救到维蒂雅了吗？”
“啊……呃呃……”
她焦急起来：“你在那里支吾些什么，我是问你救到了没有，你该不会说你失手了吧！！”
突然，露娜愣了，她后退两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身子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男人扭过头，他发现维蒂雅不知何时倒了下去，浑身是血。
“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把她……”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自己的手上，正握着那把沾血的短剑。
路娜的瞳孔颤抖着，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家伙为什么把维蒂雅给……杀了啊！！”
“我、我……”男人看着手上的剑，一时间忽略了疼痛，“我，把她，杀了？”
我杀了，维蒂雅……？
“咳……”倒在地上的维蒂雅突然咳出一口血，恢复了些呼吸，路娜连忙冲了上去，“维蒂雅！维蒂雅！你还醒着吗！千万别死啊，千万不要死在我面前啊！”
“我……我不知道啊，露娜姐姐，”维蒂雅转动那虚弱的眼睛，在视线接触到男人的瞬间使他浑身一震，“哥哥大人……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救下我啊……”
刺耳的话语比雷霆更摄人，虽然明知事情不对，但自责与愧疚还是在男人心里翻腾。
维蒂雅开始剧烈的咳嗽，血一股股地从口鼻中喷出，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珠快要突出眼眶。她咳嗽着，浑身都随着上下扭动，几乎连肺都要爆炸，连气管都要断掉。
“维蒂雅？维蒂雅！”
一道血口突然出现在她脖子上，然后瞬间裂开，大量的鲜血奔涌而出，几秒钟后，维蒂雅完全失去了动作。
“不！！”路娜大喊着，眼泪爬满了脸庞。
她看了看少女脖颈上的伤口，又看了看男人手上的武器，表情愈发狰狞。
“不，等等，不是我干的……”他甩着手，但是血液将剑柄牢牢黏在了手上，“我没有，不是我的错啊！”
“你疯了！！”
眨眼的瞬间，路娜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了男人面前，爆发式的力量打在他脸上。男人的身体腾空而起，砸穿了身后建筑的墙壁，倒在了地板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睁开眼睛，身下是被杂碎的家具，头顶上的天花板破了个洞。不只是一个，从这里开始一直到顶楼的每一层都被打穿了，雨水直接落下来，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
一个人影出现在最顶楼上，那是个长发的娇小人影。
接着，她落了下来，穿过一层一层破洞，向着自己这边掉下来了！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但随即想到——
幻术，是幻术。
轰响从身旁传来，少女砸碎了地板。男人的身体随之一颤，但他克制着，没有去看。
“哥哥大人……”
又来了，是幻术，肯定是幻术。
“哥哥大人，求求你……”
“救命，哥哥大人，求你了，救救维蒂雅……”
男人一咬牙：“是幻术！肯定都是假的！”
“我不是假的呀，哥哥大人，我——呀啊！”
摩擦声响起，维蒂雅抓住地板边缘的手向下滑去，她只有一只手还在上面了。
“拜托了，哥哥大人，救命，救命啊……”维蒂雅吓得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维蒂雅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我也再也不会找路娜姐告状了，求求您，救救我吧……”
男人狠狠地咬着牙，他蜷缩着，攥着拳头的手掌心出血。
不行，不行，我不能松懈！
但是，谨慎一点的话，应该不会……
“维蒂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别松手，我这就来——”
那身影已经不见了，坑洞旁空空如也。
男人愣在原地，几秒钟后，深不见底的洞底传来一声血肉砸碎的闷响。
我没能……
“你……”
男人转头看去，是露娜，她站在墙壁上的破洞旁边，一只手向这边伸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救她，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救她啊！”
“路娜，你听我解释，那是幻象！那是那个刺客的幻术啊！”
“我不知道什么幻象，我只知道你刚刚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为什么你没有救她，她在边缘垂死挣扎的时候，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路娜一步一步逼近了，男人手忙脚乱地后退着。
“那不是真的维蒂雅！我知道的，那是幻象，绝对是幻象！”
“你怎么知道那是幻象！谁告诉你的？！”
“是维蒂雅……”男人突然发现了问题，“是维蒂雅的幻象……”
露娜猛地上前一步：“你已经疯了！！”
“等下，你，啊不……”男人后脚一空，他身下是那个大坑，“救命，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下坠着，在黑暗的空间里下坠着，他的喊叫没有回音，这里似乎大得无穷无尽。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停下来了，什么东西接住了他，什么特别柔软温暖的东西。
“我接住你了哦，”温柔、娇嫩但是极其响亮的声音灌入了男人的脑袋，“哥哥大人。”
是维蒂雅，她没有摔死，太好了！
男人抬起头，随即被震得说不话来——映入眼帘的是体型巨大的手掌、身子和脸，那是维蒂雅。她将自己捧在手中，俯视着。
过于巨大，以至于让男人感到诡异、恐怖。
“不过啊，”那巨大的维蒂雅低下头，将脸靠了过来，移动的时候甚至能卷起风声，“哥哥你，没有接住我吧。”
“等下，不要——”
她突然翻转手腕，男人向下滑去，他抓住了维蒂雅手掌上的肉纹。
“维蒂雅，刚刚对不起，求你，不要把我丢下去！”男人看着下面的深渊，浑身都在颤抖，“哥哥错了，请你原谅哥哥吧！”
“错在哪了呢？”
“我没能救你，”男人立马回道，“哥哥没有救你，哥哥犹豫了！”
“不对哟，看着我，哥哥。”
男人抬起头来，瞳孔骤缩。大量的血洪潮一般卷来，在那之后是维蒂雅惨不忍睹的脸，和脖颈上的恐怖伤口。
“你错在，害死了我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嗄！！！”
3
“喝……！”男人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自己并不在无尽的深渊里，仍是之前的平静街道。
“呼呼……”太好了，醒过来了，是噩梦！只是梦而已！
那梦实在太恐怖了，太过于骇人了……
他刚准备起身，突然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男人吓得一颤，他立刻四周摸索，找到一把丢在地上的剑。
脚步声越靠越近了，男人向后退去，他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啊……”
人的嗓音突然从脚下传来，他反射式地低头看去，当看到那熟悉的蓝色头发时，他差点惊叫出声。
“维蒂雅！你是真的维蒂雅还是……”
“你为什么在这啊……哥哥，”少女捂着脖颈，尽力压着伤口，发出艰难的声音，“你不是去……追那个刺客了吗……”
男人恍然大悟：“哦对，没错，我还在战斗中，我还在和那个刺客战斗！”
脚步声更近了，终于，一个人影从马车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有人吗？有人吗？”
穿着囚服，身上挂着铁链，满头蓬乱的“路娜”走了过来。
“啊，”她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死死握着剑，浑身颤抖着，闭着嘴不做表示。
路娜朝这边走了过来：“御用马车都被毁了，禁卫军也也不在，担心死我了。”
“别过来！”男人大喊道，“别靠近！”
“怎么了，你这是，连我都不认得了吗？”路娜正说着，突然看到了男人的身后，“那是维蒂雅吗，维蒂雅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露娜加快了脚步，男人更紧张了。
“我都说了别靠近了！不要再移动了！”他的嘴皮子打着颤，“再过来的话，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笨拙地威胁着，其实害怕的一方是他吧。
决不能，决不能再被这个刺客抓住了！那个噩梦，那个幻象，要是再进入一次的话，百分之百会疯掉的！
“难道说，”路娜看着刀刃上的血，“是你干的吗……”
“不——”男人正欲反驳，却突然一愣。
是我，干的，吗？露娜到底……
“我这是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你。总之你给我让开，你不会治疗系法术，让我来！”
“你不要靠近我身边！！”
不行，要是她过来了的话，又会被缠上的！那我就完了，我就死定了，维蒂雅就彻底没救了！
“嘁！”
路娜确认了男人的异常，但现在不是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她猛地跳上马车顶，越过男人靠近了维蒂雅。
“不要！”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一咬牙，只能下手了，别无他法！
寒光闪了过去，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脸上。
“啊……！”
路娜的眼睛大睁着，嘴里立即涌出血来。她看着身前的剑，眼神里凝固着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对方松开了手，路娜向后退了两步，“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她强撑着，但很快身体失去了力气而跪倒在地上。
“难道说，维蒂雅也是你干的……”路娜脸上充斥着悲伤和疑惑，眼泪流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疯了吗？”
男人后退着，踩到了血而滑倒在地。
他越发地感到不对劲，杀死了刺客，心里应该是轻松和雀跃才对，但为什么现在——
有什么东西折磨着他的心灵。
越来越瘙痒，越来越刺痛，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等下，你，”他突然扑了上去，跪在路娜旁，“你是真的路娜吗，你不是假货吗？”
露娜大口呼吸着以抑制伤口的疼痛，她睁开一只眼睛和男人对视着——那对原先充满自信和机智的瞳孔里，现在只有恐惧和疯狂。
“你……”露娜的视线愈发模糊，身体寒冷，意识也开始不清醒，“……疯了吧。”
说着，她的眼睛发白，一头栽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胸前插着自己那被盗取的宝剑。
男人愣着，他直着身子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湿刘海，在眼窝里流转。
她倒下了，那也就是说，这是——
路娜。
而她死了。
我杀的。
维蒂雅也死了。
我杀的。
我——
“你已经疯了！”
“你疯了！”
“你疯了吧！”
我——
“要不是你，维蒂雅也不会出事。”
“你不在的话，会怎么样呢？”
“不然她也不会因此而死。”
“你错在害死了我啊，哥哥。”
眼泪涌了出来，他伏在地上，肩膀在颤抖。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怒吼着，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我疯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疯了啊啊啊！”
截断笑声的是一大口赤红的鲜血，几乎使他窒息，也几乎涂满了露娜的面庞。
他下意识地轻轻用袖子去擦，像是怕把对方弄醒了一般。愣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手僵住了，眼泪涌了出来。
很不幸，他没疯，正因为没疯，所以才能感受到这巨大的悲伤和痛苦。
“我都，干了些什么……”激情似乎从他身上消失了，“我这种人，我这种废物、这种祸害……”
“……‘我该死’啊。”
啪。
一声响指响起，大雨戛然而止，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化，满地的尸体、远处的钢铁怪物和燃烧的街道一起凭空涌现。
“终于，终于，你说出这句话了，就为了这一句话，我一直等到现在。你那像作弊一样无敌的LS天赋‘言灵铁律’，此生第一次被破解了。”
“维蒂雅”从地上爬起，走了过来。她身上的光影一阵闪烁，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只要说出一句特定的‘言’，接下来的十二小时，这句话的内容就绝不会被违背。”她走到男人身旁，低下身子在他耳边说着，“所以每天，你都会想办法向别人暗示‘自己不会死的’，对吧？”
男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眼泪肆意流淌。
“因为这一句话，你被别人称为‘不死的雾都之王’；也因为这一句话，”她钳住男人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许多额外的人付出了性命。”
“呃，啊啊啊啊……”男人因窒息而发出痛苦的声音，呆滞的神色却没有变化。
“靠这个天赋，本来统治世界都应该是轻而易举，但你却只拿来保命，自己一个人的命，害我不得不以你亲人的性命为突破口。”
“你是谁……”男人吐着舌头，模糊不清地问着，“你是，维蒂雅？还是，路娜……”
“都不是。今天之前没人认识我，但今天之后我将被世界所知，”刺客逐渐收紧手掌，男人的颈椎骨发出奇怪的脆响，“我是，‘穿越者猎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