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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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前往了唐男爵在市中心边缘的宅邸，此地与南郊只有一街之隔，却也正好占据了最好的路段，像是分水岭的标志般，标注出了人类地界和浮勒斯地盘的分界线。
艾德坐在四面敞开的阳台上，手上拿着鎏着金边的茶杯，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他看着阳台下像是宫殿前梯般的层层建筑，不禁感叹，什么叫豪华？这就叫豪华。
之前还担心这个城市没有像克莱克汀家那样的大富豪，这样一看，说不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起码是相同水平的大户人家。
“啊哈，这个茶最好了。”脚步声从楼梯下传来，男爵拿着两个茶包兴冲冲地跑了上来，“朋友从邻国带来的，卢纳狄克的工业发达，但是这种小东西还是差得远啊。”
“我就不用了，那么好的茶。”
“那怎么行！就是给你准备的。”
男爵先替他泡上热水，又给自己做了一份，他凑上杯沿深吸一口气，发出享受的叹声。两人相对而坐，头顶是明月，身旁是惬息的小城。
“怎么样，风景很好吧？”
“嗯，”艾德由衷地点头，“您说‘资源’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资源。这个宅邸……”
“这个宅邸，可是宝贝中的宝贝。”男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这不是我建的，获得这个宅邸和男爵头衔的时候，我还是个乡下穷小子，住在贫民区，仰望天空，思考明天的饭怎么着落……但是那个人，一夜之间就彻彻底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谁？”
男爵指指天上：“不死的雾都之王。”
“你是说，王亲自授予你男爵的爵位，还送了你一座城堡般的宅邸？”
“嗯哼，那可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建立这个国家，并且接纳一切，所有新技术、新思想，被他人唾弃的、被他人排斥的，只要拥有价值，都可以在他的国度里发光发热。他还主张平等，说实话，授予我爵位并不是说我们有什么私交，这更多的是一种政治表示，代表他看中每一个种族的人民，而任何种族都有权利和机会在社会中获得地位，即使这样，我还是对他充满感激。”
“但是他死了……”
“嗯，很可惜。”男爵放下茶杯，看着夜景，“他死后，人们终于不需要再掩饰对于浮勒斯的厌恶，我们的生活一落千丈。谁能想到几年前我们还能自由地在城市各处行走，那时候这座城市里有一半商人是我们的兄弟姐妹。现在，就连我也深受其他贵族的排挤与白眼。”
艾德低头品着茶，洛斯忒杀死雾都之王是远在他之前的事，但他仍感到有些愧疚。
一个任务，一只猎物，一次行动，一条性命，在洛斯忒看来不足称道，但却影响了千千万万人的生活。
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会感到内疚吗？或者说，她有任何感情吗？
“不过我怎么样都是小事啦，我看中的是浮勒斯人的整体。我们需要权力，我们需要地位，雾都之王死了，不会再有人将这些拱手让给我们，必须靠我们的手去争取。”
“怎么做？”
“钱。你不能夺走别人的权力和地位，但你可以赚他们的钱。我靠做魔晶生意发家的，但只是我一个人富裕远远不够，下一步，我打算将帝都商人们用的股份制引用过来。我的同族们每人拿出一点钱在我的生意里投资换取一点股份，我赚钱，他们就一起赚钱，这远比给他们介绍工作高效得多。而且这里是个冒险者城市对不对？我打算将产业扩大，和魔首厅合作推出些产品，我们浮勒斯有人力又能吃苦，肯定进步很快。”
“好……具体啊。”艾德感叹。
男爵虽然有远大的理想，但他关注的却是切实的动作和机会，他不自怨自艾凭空感叹，而是像个实干家那样一步一个脚印。
这么比起来，自己还真有点羞愧。自己是穿越者，说到人权平等应该是自己更有发言权，但他开口之前自己根本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
“说起来有点可惜，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但一直没来得及采取行动。这次神器现世，我可能是赶不上这个绝好机会了，开发新商品和引用货源都来不及，只能卖一些照明魔晶之类的小商品勉强凑合。”
神器现世！
艾德猛地抬起头来，他差点忘了自己的本意了。
彩云、神器、猎杀者，现在他可没时间了解浮勒斯人的辛酸革命历程，实实在在的性命之忧可是跟在自己身后啊！
他站起来：“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我今晚可能不能在您这里久留。”
“怎么了？之前没提到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今天已经承蒙照顾了。之后我们可能需要尽量少些见面，和我在一起，也许会受到牵连……”
是晴岚还是塞拉？无论是谁，猎杀者的追兵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自己能活几天都说不定，还是少牵扯些无关人士吧。
“你看起来好像气色不太好，是什么很糟糕的事吗？”
艾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男爵端详着他，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是女孩子是不是？”
“啊？”艾德意外地抬起头。
“我蒙对了。果然和某个女孩子有关，怎么了，她有麻烦？”
没想到连这都被看出来了，再否认下去也没有意义，艾德索性承认下来。
“我就知道，你的这种样子我一看就懂了。心仪的女孩子陷入麻烦，就算自己陷入危险也要做她的英雄，年轻真好啊。”
“不、不算心仪吧，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绝对不是普通的那种好，至少是朋友之上的级别是不是？”他拍拍艾德的肩膀，让他坐下，“让我看到了，就别想把我甩开了，要在女孩子面前耍帅，算我一个！”
“不是耍帅，这里根本没有‘帅’，也没有有趣的地方。这件事很危险，真的很危险，您是好人，我不希望看到您因为我的事受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当然很危险，世上哪有不危险的事。”他捏一捏艾德的肩膀，自信地笑着，“但你很苦恼不是吗？还没想出什么实用的办法，还在连自保都有些困难的阶段吧？”
“啊，这……”
艾德有时候都会想，自己的脸上是长了个屏幕标注着状态吗，怎么是个人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别多心，你不是唯一一个有着惊险刺激的爱情旅程的男孩，不过和我不一样，你还有机会。”
艾德抬起头，男爵好像看着自己，又好像是看着别人的影子。
“……和您不一样？”
“嗯……”他走到阳台边，眼神里的光突然有些惆怅起来，“不是每个开头美好的故事都有个幸福的结局，天下有情人，也不一定终成眷属。我是个浮勒斯人，你知道作为浮勒斯人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吗？”
男爵回过头来，微笑着，眼里却是分明的悲伤：“当你爱上一个人类女孩的时候。”
艾德心里一痛，男爵没有流露出过分的伤感，他像是不舍得一般，将这份悲哀色彩的感情藏在自己身体里。
“可你是个人类，你有选择爱谁的权利，你也有行使这份权利的能力。我想帮你，我也尝试帮助每一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这样他们就不会像我一样受到时间的煎熬。受到救赎的，不一定是当事人。”
艾德很想说但我这算不上爱情吧，但男爵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您真的确定吗？这事很危险，有人在追杀我，我们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您拥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失去；未完成的事业，也许都会毁于一旦，这是实实在在的风险和代价。”
“哈哈，这不是正好吗！没有代价的爱情，还有什么意思！”
2
在之后，即使艾德不是很情愿，他还是住在了男爵家里。
从安全角度考虑，没有人类会尾随他进入南郊，南郊人也都相信他被带走了，离开之后也没有人目击到他们一起去了男爵宅邸。暂时他的行踪是保密的，即使之后发生了什么，这里也是整个城市安保最严的地方之一。
不过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艾德不能见彩云，又要避免彩云进入地下城，这个世界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靠写信吗？
不行，写信意味着同时将两地的坐标暴露给邮局，猎杀者在邮局一查有疑点的记录就都清楚了。
“怎么了，在苦恼什么？”旁边的男爵问他。
“我在想怎么联系她，一天过去了，拖得越久，我的机会就越少。”
“介不介意透露一下，你的苦恼到底是？”
艾德斟酌了一下，说出了一部分真相：“她是个冒险者，过几天打开的那个神器地下城她一定会去，有人想在地下城里袭击她，和追我的是同一伙人。”
“什么人，报告给督察署不行吗？”
“不行，报告给任何人都不行，他们不可阻挡，而且不留活口。所以我只能躲着，尽量不牵扯别人进这件事。我也不能主动和她说，那样我和她就都有危险了。”
“这么说你是想警告她，但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你说的。”男爵一拍大腿，“简单，我去说不就行了！”
“您和冒险者熟吗？”
“不是很熟，基本没有私交的冒险者。”
“那你就会有疑点，他们会发现的，他们什么都知道。”
“有这么恐怖？”
艾德点点头：“至少比我描述的恐怖。”
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思考着办法。
“我派人去？”
“没有区别。”
“在魔首厅发一个委托，叫陌生人去？”
“那样全世界都知道了。”
“飞鸽传书？”
艾德一眯眼睛觉得有戏，但转念一想也不行：“养这种鸽子的人太少，太容易排查。”
“那不就没办法了吗，又要联系她，又不能让她知道是你在联系她，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俩联系了，世界上哪有不留下联系痕迹的联系方式？”
“是啊，但如果不找到这种方式就完了。等下，不留下和她联系的痕迹的话，就是说……”艾德突然眼前一亮，他问男爵，“你说你向冒险者零售魔晶，你的销售方法是什么？”
男爵想了想：“大部分时候是派人在魔首厅和遗迹附近兜售，在城里有几家小分店，如果提前预约可以将贵重商品送货上门……”
“就是这个！”艾德一打响指。
“这个什么？送货上门？那和邮递有什么区别？”
“不想留下和‘某个人’联系的痕迹，那我们联系‘每个人’不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