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骚扰
1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月来的各种爆炸性展开让艾德以为自己差不多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现在——
“嘿嘿嘿，别躲着我嘛，依欧酱！”
在他身边，塞拉不断追逐着一脸不情愿的依欧，双眼放着虎狼之色的青光，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
“不要！”
一行人前进着，依欧不断奔逃，两人以洛斯忒和艾德为圆心来回旋转，一只是小巧的金色兔子，另一只则是淡紫色的疯狂狼狗。
“就让我看一下嘛，又不会怎样！”塞拉一脸痴样，毫无说服力。
依欧藏在洛斯忒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那也不要！”
“可不能不乖哦，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啊！”
塞拉一挥手，自己的身影分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幻象，从两边包抄了过去。
“竟然用幻术，这算哪门子大人啊！”
艾德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活在梦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自己记忆中的时而严厉时而温柔，虽然总是不情愿的样子却总在照顾大家，可敬的、体贴的大姐姐……哪去了？
眼看着自己无路可逃，依欧索性硬着头皮朝着一个幻影冲了过去，塞拉露出痴汉笑容张开双臂，在接触的瞬间，两人的身体在闪烁间对穿而过。
另一边，墙上突然传来一声震响，真·塞拉凭空显现，半个脑袋都砸进了墙里。
“真是的，这么调皮……”她双手一推墙壁，硬生生把脑袋拔了出来，“不是让我更有兴趣了嘛！”
艾德一斜眼睛，等下那个坑……那不是人的脑袋的形状吧？
“你再这样、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哦吼吼，是这样吗？”
“我、我警告你！”
依欧双手一握，手中出现一把巨大的骑枪，比她自己还要高出不少，粗壮强悍的枪身看起来至少有几十斤重。
面对少女手持的不成比例的巨大兵器，塞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一吸口水，眼神与唐何塞几乎无异了。
“我上了！”
“不要上啊！”
依欧抽身躲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艾德，毫无警惕心的艾德身子一斜，直直砸向和他并行的……
洛斯忒。
他早就遇见到自己有一天会“冲撞”洛斯忒，但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他的时间似乎变慢了，世界好像回到了他被利得狙击的时候——那时，他感到了死亡。
在下落的0.23秒间，艾德回顾完了自己仅有几个月的一生，并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0.24秒后，洛斯忒后退一步，一手接住了摔倒的艾德，另一手揪住旁边冲过的塞拉的后衣领按着她砸在墙上，墙面上又是一个坑。
塞拉的脸没在墙里：“对不起，我错了。麻烦松一下手，我的脸也是很脆弱的。”
“反正都是幻术。”
洛斯忒松开手，顺便扶起了艾德。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发现上面竟然没有插着一只巨大的镰刀。
我没死？还是我死太快了？
“到了，快点开门。”洛斯忒命令道。
众人停在镇郊的一处平地前，眼前除了土堆和岩石空无一物，四下无人，寂静地异常。
艾德环顾四周，哪有门？今天晚上地作床，天作被吗？
塞拉走上前，依欧还是谨慎地保持着与她的相对距离。
“进去的时候记得动作快一点，免得被发现了。”
她将双手凭空一拉，地面从中间分成两半，露出下面的通道。洛斯忒带头进去，艾德和依欧满眼惊叹地跟在后面。
2
用泥土烤成的陶制墙壁，用岩石切削而成的家具，地面则是整齐编制好的青草，踩在上面和地毯无异。
“因为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所以还有些粗糙，但我至少把房间都分出来了。”塞拉封上通道，“但是，恰好少了一个房间，怎么办呢？”
依欧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打死我也不会和你一间房的！”
“欸，怎么这样。”
“我宁愿，”她看向艾德和洛斯忒，“和艾德哥一个房间！”
艾德指指自己：“我吗？”
不应该选洛斯忒吗，感情这么好的话。
洛斯忒一路上都没什么反应，现在也一样，她只是在一旁看着依欧，既不参与也不说话。
塞拉瞳孔放光，向艾德投以极其诡异的视线，瞪得他头皮发麻。
“也不是我选的啊……”
洛斯忒插嘴：“好了，塞拉，把地板清理一下，艾德，来我这里做简报。”
塞拉极不情愿地啧了一声，拿起了旁边的扫把，依欧高高举起手：“姐姐，我呢？”
“嗯，晴岚在那边的房间里，要不要去看看她？不过她在睡觉，记得脚步轻一点。”
“好！”刚开口依欧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好……”
洛斯忒转向艾德，见他似乎一脸惊讶：“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没什么，我来做简报吧。”
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在一瞬间闪过的情感，那是“温柔”吗？
如同冰雕一般的洛斯忒，也会有这种情感吗，艾德摇摇头，那一抹温柔闪过的太快，也许只是他的幻觉。
简短地报告之后，洛斯忒了解了情况。艾德没有做任何隐瞒，把自己的所见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在这个人面前说谎完全是嫌命长，这是他深刻了解的道理。
艾德站在一旁，洛斯忒低头思索着，一会之后转头看他：“看来我们只有找机会潜逃了，在发现切实的方法之前猎杀者都会躲在地下。我们不能出门，但你和依欧可以，任何通缉令上都没有你们的名字，你要做我的眼睛。”
“是。”
“任务明天开始，现在已经晚了，你是需要睡觉的吧？”
艾德点点头：“那我？”
“你的房间是最里面那间，去吧。”
说完，洛斯忒便起身离开，一直目视她关上房门，艾德才算松了口气。
即使相处了这么久，艾德还是没能完全适应她的压力。
而且，也一直不能坦诚地面对她。
排除罪责和过错，洛斯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猎杀者，洛斯忒会变成什么样？或者说，在成为猎杀者之前，洛斯忒究竟在做什么？
第一次猎杀出现在五年前，对于洛斯忒这样的吸血鬼来说，在那之前的寿命应该相当长吧……
艾德这才感到自己对于她竟然一无所知，猎杀者洛斯忒，吸血鬼，除此之外，他竟然再也无法找出别的值得一提的内容。
他沉思着走进房间，伸手关自己的房门，结果房门一动不动。
石头的？！别人的门都是木质的，为什么就自己的是一整块大石板，这谁拉得动啊！不对，难道说这就是为了不让人关上才……
他一瞟客厅，正端着茶路过的塞拉见他在看自己，做作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依欧拒绝她后会选自己的房间，连这都算计好了吗，塞拉！
3
洛斯忒的门被推开，塞拉走了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洛斯忒的双眼荧荧亮着，无神地望着墙壁。
“今天的份。”她把茶放在洛斯忒手边的桌子上，洛斯忒一动手腕就能握到杯柄。
“还是不喜欢开灯？”她一打响指，桌面上的烛灯燃烧起来。
烛光摇曳着，不受阻碍地洒在墙壁和地板上，房间里唯一的一组影子，就是洛斯忒和她的桌椅。
依欧不选洛斯忒，因为洛斯忒的房间里从来都没有床，她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做任何事，就只是坐着。
艾德喜欢不被追杀，晴岚喜欢改装枪械，塞拉喜欢依欧，就连但丁都喜欢读书；唯独洛斯忒，对任何事都没有念想。
弱者想要变强，强者想要更强，有人毕生钻研技艺，有人放弃一切追逐力量；洛斯忒却不需要，她是吸血鬼，从出生起就拥有了巨大的力量。
还有人，拥有梦想和信念，有的因为变故而不得不舍命行动，有的因为向往而竭力前行；而洛斯忒与这一切都无缘，她只有一个信条，只有一个契约。
正因什么都拥有了，所以她什么也不需要，也正因什么都不需要，她一无所有。
她就只是坐着。
“塞拉……”她习惯性地拿起杯子，但却没有掀起杯盖，“我该杀了她吗。”
女仆立在她身后：“你会参考我的意见吗？”
“也许会吧。”
“那我建议你遵从自己的判断。”
“我就知道。”她放下茶杯，“你会支持我吗？”
“永远都会。”
洛斯忒微微点头，塞拉转身离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洛斯忒转头看她，“你能不要去烦依欧了吗，勾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忆。”
“没问题，我保证，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