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兰的士兵,躲在城墙上烧焦的铁栏后,与其说是掩体,不如说他们匍匐在一片钢铁和水泥的废墟上,原本可以8人并行的城墙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块好的钢板和混凝土。源石炸药在上面留下放射状的黑色印痕。
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士兵,焦枯卷曲的尸体遍布残破的城墙,虽然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死去,但倒下的方向无一另外的朝着萨卡兹军队的方向,没有怯懦和软弱。里面不乏六翅光羽的高阶天使,战争从不会怜惜血统与等级,此刻他们只是普通的拉特兰战士,为了国家奉献生命。
拉特兰的火铳对于单个目标精准强劲的杀伤力,在茫茫的爆破箭雨下,显得有些苍白。武力、技巧只是对抗少数敌人时有所作用,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萨卡兹佣兵,这些便失去了意义。
拉特兰的士兵小心翼翼的从掩体后探出头,用担惊黯淡的目光相互交流。萨卡兹的箭雨停歇了。有几个大胆的士兵,走出了掩体,站在城墙上眺望。
“萨卡兹人的弩箭用完了?”一个带着侥幸的声音。
“小心点,有可能是圈套,大家回掩体!”领队的军官低喝。他自己眯起眼睛看着城下浓厚的黑烟里,隐约窜动的人影,向着后方撤离。萨卡兹的爆破弩箭阵解散了。
“是不是菲俐晔国的援军到了,毕竟他们也不想让这些恶魔得逞。”另一个士兵的声音里闪过微茫的希望。
弩箭阵缓缓向后方撤离,井然有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萨卡兹人退了?”
“他们退了!”越来越多的士兵不顾军令,站在城墙上高呼起来。望着不可思议的一目。
晚风一紧,吹开了浓重的硝烟,漆黑如渊穷的旗帜高高扬起,旗中的高塔像是矗立与天地间的神邸,俯视众生。守夜人同时将最后的命令下达给了所有萨卡兹佣兵团,警告他们不要忘记自己不是狩猎者,而是仆从,作为仆从不需要自己有任何想法,听从命令就足够了。同时也向城内拉特兰的守军宣告他们的灭亡。
烟气散的时候,赭色的荒原上是墨色的铁流,如有沉月下的海洋。大口径火炮将高能源石炮弹抛向城市,在滚滚沉雷的炮声中,墨色的铁流像是开闸的洪水,激荡回旋,铺天盖地的向城墙倾泻。
拉特兰的战士们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将填装满子弹的火铳对准了敌人。他们并不是不畏惧死亡,而是无路可退。萨卡兹狂澜般的冲锋,也不是君王驰骋纵横的霸道,他们只是仆从,在为了生存做困兽之斗……
(拉特兰,矻耶神坛下方)
“想不到拉特兰的防御如此的脆弱,我们才刚刚进入地下,城就被攻破了。”夜莺扭亮强光手电。手电的光顺着漆黑的隧道延伸,最远处光芒与黑暗混沌在一起。
“并不是拉特兰人的问题,守夜人给萨卡兹佣兵配备了新式的爆破弩箭和火炮,加上人数的优势,这样的军队除了索亚伲尔和乌萨斯如今泰拉大陆没有其他国家能抵御他们。”
闪灵和夜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齐腰深的水中,拉特兰人祭祀所用的神坛下方,有着蜘蛛网状的隧道,通往地下的遗迹。这是他们曾经世代守护的秘密。两人都脱下了往常优雅的晚礼服,露出贴伏身形的黑色战衣,巴别塔的从者都是迅捷的杀手,平日的服装只是为了遮掩她们的锋芒。
隧道因为多年未经修缮,下雨天从上层泥土中渗下来的水,积聚在这里,让空气愈发的阴冷潮湿。每一个岔路口都一模一样,每一条道路上灰黑色的墙壁上都遍布青苔,没有任何识方向的措施。
两人根据守夜人给出的路线,按部就班的行走。似乎守夜人对于这里了如指掌,每一个路口的方向,没一个门洞的位置都一清二楚,像是久居于此,可是居住在这里的也只能是亡魂了。
两人经过一个狭窄的甬道,突然听到了呜咽的风声,外界的风从某些洞口进入了地下空间。也就是说明神坛的入口并不是通往这里的唯一通道。
“如果有这么多通道,尽管不算明显,可是拉特兰人近千年里从未获取遗迹的宝藏,这是为什么?”夜莺一边看着错综复杂的地图,一手拿着联络装置等待守夜人新的指令。
“从这里下去。”闪灵拔剑在甬道的底部切出一个直径60厘米的洞。“可能他们是真的是虔诚的圣徒。”
“这是你的评价?我以为你觉得你才是圣徒,带着拯救世界的理想加入巴别塔。”
“首先,我们是萨卡兹人,恶魔的烙印不会让别人相信我们的理想,其次我现在有些后悔加入巴别塔。”闪灵停顿了一下,与夜莺交换了下眼神。“我觉得守夜人有问题,他在隐瞒某些事。”
夜莺点头,低声回应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即使他看起来十分信任我们,却让我感觉很不安。”
“这指示没错吧,他让我们下去游泳?”夜莺望着洞里荡漾的污水,微微皱眉。
“前方的路被塌方的岩石挡住了,如果地图不错,我们现在处于遗迹的正上方。”
“看样子下面被水淹了,我记得我们的任务里没有在污水里游泳这一条。”
“我们有什么别的选择吗?”闪灵耸了耸肩。
两人将通讯器放入防水背包,深吸一口气,从切开的洞口跳入水中。从这里到入口,水下有5分钟的路程,对于经过训练的巴别塔高级专员来说,屏气潜泳5分钟并不困难,黑色的作战服像鲨鱼皮一样伏贴,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组件,两人像修长迅捷的鱼在水中游动,战术手电也是防水的,为她们照亮了下方的通道。
守夜人了解这里的一切,为她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是想到有一个如此了解两千年前旧世界遗迹的人,就像是自己建造了这里。实在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她们一边顺着通道向前游,一边用手电的灯光照亮两次的墙壁,和上面几层不同,这层的甬道并没有完工修理,没有用混凝土浇筑周围的墙壁,层层叠叠的沉积岩,被水侵蚀的斑驳破损。突然有一行刻在岩石上的字映入眼帘。用的是拉特兰的文字,语句很简单并不晦涩。
“746年4月20日,抵达这里,工程已经进行了6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再往前游了几十米,又出现了新的文字。
“747年6月15日,城主似乎很在意里面的东西,但却没有告诉我们。”文字记录是按照拉特兰的纪年法,说明这是城市建立后新进行建造的工程,也就说明她们还没有真正接触到遗迹。
“748年9月17日,我们不想再往前了,这究竟通向哪里,大家都有不详的预感。”
四面的岩石在时间与流水的冲刷下,露出诡异的花纹,那些并非是花纹,而是动物遗骸,遗骸的切面暴露在那些挖掘这条隧洞的拉特兰人面前。泰拉大陆有记载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有的遗骸脊椎在最上段分叉,每一个末端连接着椭圆形闭合的空骨,也就是说这个生物拥有数个头颅。有的骸骨尖刺一般尾骨末端畸变成一朵花状的口器,荆棘的长牙外翻而立。有的遗骸看不出生物的形状,但是它仅仅一节脊椎骨的大小就相当于半个隧道。骸骨嵌在弧形的隧洞顶,像是人为的支撑弧梁。
“751年4月1日,拉特兰诞生200年庆典的日子,我们依然在这里继续挖掘,迎接我们的应该是地狱吧。”
“不能再往前了,所有人都会死!”唯独这句没有日期,所有的记录到此结束,戛然而止。
隧洞即将到达尽头,手电的灯光所至,几十具拉特兰人的骸骨在水波中缓缓起伏,每一具骸骨都很残破,却从骨架的动作上,看的出死前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即使是巴别塔的精英,两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差点吓得把肺里的空气全都吐出来。
他们尽管在水中,但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沁出的冷汗。两人再一次交换了眼神,并不是互相的安慰,而是感叹这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