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几岁时候发生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心里就产生恐慌的感觉。
肯定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妙了吧。
那天也是很早天就昏暗了下来,这么想来的话,说不定也是春天发生的事。
像是无业游民打扮的行人在已经沉浸在灰暗中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我直接忽略掉这些奇怪的家伙,冲着家的方向跑起来。
就像平时那样慢悠悠地走回家不就可以了吗?
我这样问自己。
不行的吧。
应该说只有今天不行。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屋里像是有什么食肉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
是雪雀偷吃零食的声音吗——
扭动把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房门没有锁。
“我回来了——”
回应我的不是父母亲切的笑容,而是父母倒在客厅里的尸体。
不,那两体东西已经不是尸体了。
作为尸体来说,那些东西已经缺少了能够被辨认出是尸体必要的脏器和肢体。之所以我能够辨认出那两具残骸是我的父母而不是别人,是因为那两个还保有原型的头部。
在那两具尸骸旁边像野狗撕咬猎物的死尸一样从它们的身体上撕咬下肉片的是两个男人。
撕咬声,牙齿的撞击声,咀嚼声。
把头伸到内脏里面,发出难听的吞咽声。
就连骨头也好,直接粉碎然后吞掉。
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
呕吐感。
想要把什么东西吐出来。
想要把什么东西赶出来。
想要哭出来。
想要大叫出声,但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那时的琴鸟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唯一能够知晓的事就是那两个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肉块就是我曾经亲切地称呼为父母的人。
他们在思念传达不到的彼岸,已经永远地沉眠了。
那两个撕咬着肉块的物体,似乎是我的同类。
比起父母的死亡,那是更加令我害怕的事。
我的父母被“人”吃掉了。
那两个有着人类外型的东西不断啃食着他们的尸骸。
我只能看着那两具残骸不断变小,最后完全消失。
直到地板上只剩下淡淡的血迹。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的存在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连尸体也没有剩下,变成了虚无的空白。
从开始到结束,那两个人就没有看过我。
尽管知道我在那里,但是却没有杀掉我的打算。
那两个人吃完之后,缓缓起身,从我的身旁擦肩而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忽视了我的存在,从我身边离开。
“啊……”
在他们离开之后,我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不过,那到底是想要表达悲伤的声音,还是想要表达痛苦的声音呢。
……
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间已经是清晨。身边躺着的是还在熟睡的雪雀。
太过熟悉的清晨。
拉开窗帘,窗外依旧是那个平和的小镇。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刚才的事应该是梦吧。
因为窗外的世界是如此的安宁,让我不由得这样想。
一定是这样。
我走出房间。然后在客厅的地板上看见了那摊血迹——
和我记忆中相同的型状,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大小。
不同的是,那摊血迹已经凝结变色了。
为了证明这件事存在过的血迹依旧还在那里。
“姐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雪雀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从雪雀那里我才得知昨天警察已经来过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直站在客厅里对着血迹发呆,警察从我这里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
好在雪雀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听她说是幼儿园组织了外出活动,但是直到很晚也没有人来接她回家,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于是被幼儿园的老师送回了家里。当然,等到雪雀回来的时候,只有血迹还存在在那里。也正是因为那摊血迹和屋里弥散着的气味,让那位老师报了警。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那个场景。
大概是在那天的正午时分,警察装束的人前来拜访。
雪雀这个时候正在房间里午睡。
“看来你已经恢复气色了啊。虽然提出这个要求可能会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不过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是为了让我能够放松一些,警察模样的人冲我笑了一笑。
那个笑容让我感到恶心。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把厌恶的表情呈现在脸上。
我的父母就是被这种东西吃掉的。
就算长有那样和自己相似的脸孔,怪物就是怪物。
“……”
看到我沉默良久过后依旧不打算回答,警察只好放弃。
“也是呢……明明才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我就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想起来什么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警察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道别之后径自离开。名片上写着他的电话和名字,好像在警察局里担任着警长的工作。
我生活在一个全是怪物的世界里。
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吃掉对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和我站在一边的,只有雪雀。
因为唯一的证人的沉默,父母的案件只好被当作失踪案件来处理。我一直没有告诉警察那天发生的事情。因为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抓到犯人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这就是一个属于食人怪物的世界。
后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无法再对别人展露出表情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正常人是不可能在怪物面前还能自如地展现感情的吧。
无论是谁都在下意识地吃掉素不相识的人。
所以,至少我不想像父母一样,死得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