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琴鸟她好像在认真思考什么问题的样子。

“琴鸟在想什么事情吗……?”

琴鸟她很擅长忍受尴尬的气氛,但是我和她不一样,只要气氛一陷入沉默的窘境就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话。

“猫菌。著名的缸中之脑悖论,有听说吗?”

琴鸟她好像一下子说出了什么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什么专有名词,但是我对那样燃烧脑细胞的话题从来都不感冒。

“……不,完全没听说过。”

“我想也是。”

“那么那个‘缸中之脑悖论’到底是怎样的悖论呢?”

“大概是关于……怎样判断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的问题。如果猫菌的大脑被放在了某个装有营养液的水缸里,通过缸中的营养物质来维持生存……”

“……琴鸟,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恐怖的事。”

“那个只是假设而已。然后,如果把猫菌的神经元间的电信号传导都用电脑来操控,就能像现在这样让猫菌的大脑产生琴鸟正在向猫菌解释这个命题的影像,如此一来就能让猫菌的大脑产生‘我存在在这里’的幻觉。问题就在于如何判定自己不是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

我好像听懂了一些。

总之好像是个没有办法证明的问题。

因为缸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的常识不一定是完全等价的。

那样的话,我们用来推导事物的因果论说不定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想要凭借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信息来推导出真实的结果,这才是这个命题的自我矛盾之处吧。

我把我的见解说出来之后,琴鸟她用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真叫我吃惊。猫菌,你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悖论吗。如你所说,这个命题最矛盾的地方就在于给出的‘条件’并不确定其真实性,如果内外世界的因果论并不相同的话,无论是多么精妙的推理也没有意义。”

琴鸟她好像总是对这些奇怪的事感兴趣。

不过,这就是她聪明于我之处吧。

说起来,即使真的像琴鸟说的那样,没办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不是处于缸中之脑的困境之中,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因为无论是真实的世界,还是用营养液包裹起来的虚假世界,只要存在有自我的感知,只要拥有“我存在在这里”的自我意志,那样就足够了。

即使是水缸外的世界,在那里生存的生物也会产生缸中之脑的困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存在在更大的水缸之中。

所以,与其去思考这种根本就无解的问题,我还是更想要享受现在的生活。

能在这个世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如果真的有人把我的大脑关在水缸里,我反而会感谢他让我遇到了笋子,琴鸟,珊瑚,还有沼泽他们吧。

“不过琴鸟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呢?”

“怎么说才好呢。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构造太过于巧妙,就像是某种既定程序一样,或者说就像是被谁刻意完成成这种姿态一样。光速,玻尔兹曼常数,精细结构常数,普朗克常数,阿伏伽德罗常数,这些常数只要稍微改变就根本不存在我们的宇宙。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为了让我和猫菌存在于这里所以才会变成我们所看见的样子。”

我完全不知道琴鸟说的关于物理的那些常数,不过,说到比较简单的事实,比如恐龙的灭绝,或者太阳的存在,灵长生物的进化,我知道对于人类的生存,这些条件都是缺一不可的。

就像琴鸟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巧合。

因此,即使只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度过平凡的日常就已经是一件再浪漫不过的事。

不知不觉间我和琴鸟已经走到了笋子打工的那家餐厅。

最近我和琴鸟总是会在放学之后来这里吃些茶点。因为只是蛋糕,饼干这样的甜点,所以也不会影响晚餐。

因为笋子在这里打工,所以我是打着吃些东西的名号想要看望一下她。

而琴鸟依旧觉得笋子她和最近发生的奇怪事件有关,想要来这里调查她。

还没到晚餐的时间,餐厅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这家餐厅的生意还是像往常一样好。

听店长说在笋子来之前这里还没有什么人气,自从她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马上就红火了起来。听说我和琴鸟是笋子的朋友,店长大方地给了我们在这里免费用餐一个月的特权。这也算是托了这里的人气女仆笋子的福吧。

因为客人实在是太多,笋子她一直在招待客人。

“……嗯。”

点好了食物之后,琴鸟坐在座椅上望着忙碌的笋子沉思。

“学姐她实在是太完美了。”

琴鸟突然说出这句话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称赞笋子。

“准确地来说,就像是‘理想女性’的具象化一样。完美得就像是假的一样。”

琴鸟面无表情地如此评价。

“就和这个太过于巧合的世界一样,会让人产生‘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在这里呢’的疑问……不,我好像说的有些多了,猫菌还是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琴鸟继续观望着为客人们服务的笋子。

但是,在我看来,笋子她的确如琴鸟所说,就像是完美的女性一样,没有任何的缺点。不过,那当然是把“爱说教猫菌”归类于她的优点的前提之下。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某种性格上的弱点。

但是这种弱点,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从她的身上找到。

是因为我和笋子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吗?还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缺点呢。

不过就算笋子她有什么性格上的缺点,我也不想去发现。笋子她还是就像这样保持着自己完美的样子才是最好的吧。

用过甜点之后,笋子还没有下班。

因为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件,我没有再约笋子一起回去,而是和琴鸟一起踏上了归途。

离分手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猫菌。今天除了失踪事件之外,又发生了猎奇的杀人事件。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搞不好会被学姐杀掉的。”

今天早上播报的新闻我当然也有看,被发现的尸体是被相当残忍地被肢解,手脚都被恰到好处地插到躯体里面。

被笋子杀掉,琴鸟她应该是在暗指杀人的凶手就是笋子吧?因为她一直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琴鸟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我相信笋子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琴鸟,都说了笋子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了。”

“猫菌你还真是相信学姐呢。”

本来就是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被琴鸟说出来更加令人不好受。

“……琴鸟你才是为什么一直都怀疑是笋子做的啊。”

“出于理性的判断而已。具体的理由上次也告诉过猫菌了吧?”

“不过那只是失踪事件吧?这次的杀人案,琴鸟难道觉得笋子会对尸体做出这样的事吗?”

“既然可以把尸体吃掉,当然也可以把尸体肢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是说猫菌觉得这个小镇上还有谁会像学姐那样觉得吃掉尸体也是无所谓的事呢。”

“唔……”

琴鸟总是能只用一句话就把我驳倒。

虽然我和琴鸟算是关系亲密的好友,但是关于笋子的问题我和她总是意见不一。而在说理上是她一直占上风。

不过,我确实也没办法想象这个小镇上会有那样的变态杀人狂。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直到今天早上为止都没有见过以这样的姿态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尸体。

简直就像是为了给别人看一样,才会把尸体以残忍的手段处置,然后放在商业街显眼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今天先回去吧。今天我说的有些多了。猫菌,明天见。”

“啊……嗯。”

向琴鸟道别之后,我向着沼泽家的方向继续步行。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的思维有些混乱。

等到了沼泽家的时候,屋内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飘香。

在客厅等待着我的是珊瑚和沼泽。

“嗯。猫菌?今天回来得真早啊。今天我按照书上说的照着做了很多菜噢。”

这个一直把和气挂在脸上的青年差不多已经完全康复了。冬天的时候他就连走路都很容易摔倒。不过现在他倒是还有自己研究做菜的心情。

“猫菌,待会吃完饭教我一下数学作业可以吗?老师讲的完全听不懂。”

“嗯?当然可以……”

不知道为何,最近和珊瑚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感到有距离感。

虽然我一直对珊瑚抱有好感,但是最近却和珊瑚走得越来越远。

珊瑚她虽然不讨厌我,但也只是把我当作普通的好友。

小时候说过长大后一定会结婚,不过那个誓言到了现在也被她当作玩笑话来看待。想想也是,谁又会把小时候随便许下的诺言当真呢。

珊瑚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如说一直沉浸于过去的回忆无法自拔的人是我才对。

不过珊瑚刚才说让我教她做数学作业,我好像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只是高中一年级的数学题而已。虽然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就不好,不过一年级的题应该没问题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决定先尝尝沼泽今天大费功夫做出来的菜味道如何。

“唔嗯……还不错。”

尝了一口沼泽做出来的咖喱鸡,味道还算不错。

虽然不像笋子那样到出类拔萃的程度,但对于沼泽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好像……还算能吃。”

这是珊瑚给出的评价。

就连平时对沼泽各种挑剔的珊瑚,今天也放弃了对沼泽的打击。

“是吗?能听你们这么说真好啊。”

听到我们这么说,直到吃完饭,沼泽一直都心情不错。

吃完晚饭后的惬意时光,我来到了珊瑚的房间帮助珊瑚完成她的数学作业。

“已知函数y=x3+ln3x+8x-5t……”

混蛋……第一句话我就看不懂。难道我一年级时候的数学课都白听了吗……!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寻求外援。

给琴鸟打了电话之后,她很快就接听了。

“琴鸟,那个……实际上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然后我给琴鸟说明了情况。告诉她现在需要依靠她的智慧帮珊瑚完成数学作业。

不到两分钟之后,琴鸟就算好了答案,然后我把电话交给了珊瑚。珊瑚听着琴鸟老师的讲解一边写自己的答案。

果然一开始在数学这件事上我就派不上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