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疲惫的我,在走出研究所后门的那一刻便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雪白色的房间,我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酸痛的额头,才发现手上还挂着吊针,这里应该是医院。
“不要乱动。”身旁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顺着手臂看上去。
“老狐狸……”
“几天不见你居然有本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看样子我低估你了。”许墨笑着递过来一杯水。
我坐起来喝了一口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所以你今天是来验收成果的?怎么样?还满意吗?”
我放下杯子也笑着回望着他。
许墨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谈不上满不满意,你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吧。”
“我该感到荣幸吗?”
“你今天……”许墨看了看我,“似乎并不想看到我。”
“哪有。”我朝他绽开一个超级无敌大的笑容,然后一把撕开手背上的胶带扯下了针头,因为用力过猛,针头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许墨皱着眉看着我,没有阻拦我。
走下床,我反锁了门拉上了窗帘,站在许墨的面前。
“现在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许教授。”
他没有接话,伸出手从床头的桌子上拿过一块药棉,拉起我的手,按在还在出血的伤口上,我抽了一下,没抽动。
“不想我帮你的话,就自己好好按着。”
“不用,疼痛可以让人保持清醒。清醒一点,我才能分辨得出教授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拉开他的手,很快血又流了出来,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扎眼,也提醒着我,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合作,与虎谋皮无异。
“我可不记得我骗过你什么。”许墨朝后靠在椅背上,带着一贯温和的微笑看着我。
“许教授,按时睡觉很重要的。”我靠近他,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你看你这才多大,记性都不好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的约定吗?”
“我觉得需要回忆一下我们约定的人是你。”
撑在他背后的手攥着椅背的边,因为用力,关节都开始泛白,我以为自己会大喊大叫,却没想到在气愤至极的时候,除了笑根本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表情。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垂下头,另一只手把玩着他的领带,手背上的血珠滑落下去,渗进领带里,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你的原话是如果有什么事,结局是我们都想要的,而你碰巧有利用价值的话,就利用你,怎么,有问题吗?”许墨一边说着一边从我的手里拿回他的领带,顺势拉了我一把,毫无防备的我直接坐进了他的怀里,姿势暧昧。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箍在我腰间的手臂宛如铁石,丝毫不动,“我觉得你还是把挣扎的力气都节约着用来思考自己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比较好。”许墨戏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这样根本不是要跟我好好谈话,你先放开我。”
“我可不记得我今天来探望你是准备和你谈什么话的,要跟我好好谈话的人,不是你吗?”他抓起我流着血的手,重新拿了一块药棉按了上去,“这个伤口还是先止血比较好,不然待会儿你蹭我一身血,别人会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是我要找你谈话的,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
“就这么谈。”
“啊?”
“不然就不谈。”
我扭过头去看着他,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憋屈极了,“许墨,你好歹是个正经教授……”
“哦,我在你眼里何时是个正经教授了?”
“……许墨,你这么想要抱着我,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吧?”
我本想用激将法刺激他,却没想到许墨笑得一脸开心。
“猫将老鼠抓在掌心玩耍,你觉得是因为喜欢老鼠吗?”
“许墨……你大爷的……啊——”
许墨狠狠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女孩子不许说脏话。”
捂着头我感觉眼泪都流了出来,脑门仿佛凹了一块进去,许墨,你大爷的,我在心里狠狠地补了一句,却看到他放下的手指又圈了起来,就在我的眼前,“心里偷偷地骂也不可以。”
感觉自己跑不掉了,我索性认命地在他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余光瞟到许墨似乎扯了扯嘴角。
清了清嗓子,“我承认,是我让你利用我的,但是我没让你利用我去害人。”
“我只记得你说要结局对我们双方都有利。”许墨笑着提醒我。
“问题是对我哪里有利了?”
“你不是知道了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吗?”许墨垂下眼睑反问着我,我突然一时语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我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里面一阵一阵地泛着疼痛。
“那也不是你可以伤害他的理由……”过了许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只是按照我们的约定在做事,小白兔,我和你的约定里可没有保护任何人的协议。”许墨冷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这种事情还会再发生是吗?”在不远的未来,即将发生在恋语电视塔上的事情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撞断了我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我用力推开许墨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
许墨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一匹蛰伏已久的猎豹,我看到他嘴角嘲弄的笑意,“自身都难保的你,居然还妄图去保护别人,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重要性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许墨的身体慢慢地前倾逼近我,我终于退无可退地躺在了床上,看着撑着双臂伏在我上方的他,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势,我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看样子是我给了你太大的自信,让你以为自己有资本和我谈条件了。”
“许墨。”我抬头看着他,“你想多了。给我自信的人,不是你。”
看着许墨眼里划过的玩味儿,我弯起了唇角,“你要是有本事找到能取代我的存在,又怎么会让我有机会跟你讨价还价呢?”
许墨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但是那又如何,他要是有本事弄出第二个Queen,又何必在这里陪我演这么久的戏。
他伸出手拎起我的一缕长发,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看样子,我的Queen长大了呢,似乎迫不及待要向我展开双翼了,你说,我该不该现在就折断你的双翼呢?”
“许教授,你平时打扑克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他挑了挑眉。
“扑克牌里有四个Queen,可是左手持剑的却只有一位,黑桃Queen,代表的是雅典娜。”
“智慧与战争的女神?有趣的故事,继续。”
“和雅典娜并称古希腊十二神的战神,你应该更熟悉吧,Ares。”我满意地看着许墨唇边嘲弄的笑意消失了,“这个战神,明明号称战神,却是败绩累累,四处打败仗不说,出门偷个情还被人家老公抓奸在床,你说有趣不?”
我伸出手抚平了许墨身上因为刚才抱着我被扯皱了的衬衫,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在攻打特洛伊城的战斗中,这位战神可是多次被雅典娜打得丢盔弃甲呢。”
许墨轻笑了一声,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
“看什么?”
“你现在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代表正义的雅典娜,倒不如说,更像Enyo。”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顺势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脑中警铃大作,一把用力推开他,滚到了床的另一边,许墨优雅地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站直的那一刻,仿佛又恢复了那个优雅的贵公子,“现在是不是后悔刚才自己又是锁门又是拉窗帘的行为了?”
说着朝我的方向走了一步,我紧张地退到床的另一边跑下去站在地上,警惕地盯着他。
这时许墨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挂断了电话,转身看着我,“小白兔,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成为任何人的对手,所以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收起来比较好。”
“就算你这么说,难道我什么都不干,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许墨皱起眉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许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可以为之不惜一切的底线,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为了这道底线,我可能会做出任何事,包括——谁都别想得到Queen。”
“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这个事实,他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
“呵,是不需要,还是你不敢呢?”许墨一只手插进口袋,嘲讽地笑了一声,“小白兔,他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脆弱的存在,看样子,你对你的枕边人一无所知呢。”
我想大声反驳他的话,但是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错,我对周棋洛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
没有再理会垂着头的我,许墨朝门口走去,路过我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小白兔,既然听过古希腊十二神的故事,就应该知道,会引发战争的可不止有Ares。还有,我们的约定我不打算取消,我会一直利用你到你有本事对我挥剑相向的那天。”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和许墨的对话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摸了摸发现背上的衣服居然不知不觉都湿透了,这个人说话有时候真的是字字诛心。
在地上坐了太久腿都失去了知觉,想了想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先回家吧,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是周棋洛留给我的:阿薯,你的超级英雄今天不得不去录制节目了,睡醒了打电话给我。
我听话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可能还在录节目吧。
沉默地挂断电话,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好好录制节目,我先出院回家了。
许墨说得对,我和他今天的对话,我果然一点也不敢告诉周棋洛。
不,不只是今天的对话。
我根本不敢告诉周棋洛,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