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是每一个谢拉格人都见过雪崩,但雪崩对于谢拉格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在它爆发的时候,奔腾,狂啸,无法阻挡。

然而它的产生,却可能只是某个细小的原因,以及某个堆积已久的积重难返。

用这个词来形容如今正发生在谢拉格的事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谢拉格的群众们对感染了矿石病的患者并没有额外的偏见与情绪,但就在崖心因为那次山崩而感染了矿石病之后,人们内心中却逐渐产生了恐惧。

谢拉格是个很少发生天灾的地区,因而在此之前的谢拉格,几乎不曾有感染谢拉格的人——偶有感染者,也不是在谢拉格本地受到了感染,而是在外出旅行的时候,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变故。作为一个高度自闭的地区,谢拉格人有不少将这种感染称之为“惩罚”,是喀兰对叛离谢拉格的人的惩罚,同时,前程的谢拉格人们也因此加深了对喀兰的信仰,认为是喀兰圣山守护着谢拉格,使大家免受天灾与矿石病的影响。

人们觉得只要不离开谢拉格,他们就可以永远地守着这一片安全的小天地。然而,崖心的事故使得这种安全感逐渐开始消解。

街头小巷的传闻,随处可见的报纸,不断地讲述着矿石病的可怕之处,最初的时候是对崖心的采访,往后就是世界各地矿石病的案例,这些不无不在刺激着谢拉格群众的神经,他们开始觉得,谢拉格已经不再安全了。

有些人开始通过喀兰贸易,通过银灰——这是他们最容易接触到的三族议会的成员之一,向蔓珠院提出请求,希望能够在谢拉格增加关于矿石病的医疗点。

但此时银灰与蔓珠院其他两位守旧派族长的矛盾,已经膨胀到了极度紧张的地步,他们以各种手段不断打压着银灰与喀兰贸易,除了无限拖延银灰提出的提案以外,他们还在试图恢复谢拉格的边境管制——这将会对谢拉格的对外贸易产生很大的损害。

幸运的是,即使部分的进口途径被屏蔽,银灰仍然借助先前所掌握的谷地与矿区资源,将部分的产业实现了本地化,极大地减小了这种屏蔽所带来的威胁。

虽然银灰可以解决自己遭到的打压,一旦涉及到谢拉格的问题,需要通过三族议会来实现的问题,仍然是处于被限制的状态。

只是人们的呼声日益渐增,几乎是被人们怂恿着征求了亲近喀兰贸易一方的人们的意见之后,银灰铤而走险地,通过在罗德岛治病的崖心,向罗德岛秘密发出了邀请,邀请的内容是希望他们能够为罗德岛提供医疗的援助,包括知识以及相关的培训,同时银灰也着手开始在谢拉格的各个地区建立医疗点,若是罗德岛接受了邀请,立即就可以开展相关的工作。

然而这件事走漏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就在大家都翘首以盼着罗德岛的来临的时候,蔓珠院立即派出了他们的护卫队,查封了所有的医疗点,并且粗暴地逮捕了所有相关人员。

“我们只是想要感到安全,想要医疗而已!难道这样都有错吗!”

一个被逮捕的男子挣扎着,朝着护卫队大喊着。

这一声质问迅速在人群当中得到了呼应,就像是一点星火,却引燃了一整片的汪洋大海。

人们拥上去,推挤着护卫队,试图将那个男子抢回来,护卫们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状况,居然被简单地冲散了阵型,有的甚至被夺走了武器,推倒在了地上,随即便遭到了一顿痛殴,而别的护卫也只是惊慌地夹着那名男子向后撤退着。

“把他还回来!”“还回来!”

声浪重重叠叠,宣泄着愤怒。

护卫们向后退开一段距离,一段喘息之后总算反应过来——他们面对的,仍然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群众而已,于是便鼓起勇气,举起手中的上棍,向前警示着,并且击打任何试图靠近的人群。

而在人群当中伸出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一个护卫的棍棒。

“你……!希瓦艾什的!想要做什么!”

那个护卫诧异地喊着,人们纷纷回过头去看,只见银灰牢牢地抓着那只木棒,使他挣脱不得,凌冽的眼神直视着前方的护卫队,使他们后背发凉。

意识到银灰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人们变得更加振奋起来。

“银灰先生!我们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们要蔓珠院给个说法!”“帮帮我们吧!希瓦艾什的银灰先生!”

银灰朝周围的人们点点头,然后继续紧盯着前方的那个护卫,手里使劲一推,那人便连人带棍退出好远。

“你们的武器不应该指着谢拉格的人民。”

“恩希欧迪斯,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也听到了,他们只是想要安全感,想要蔓珠院给一个说法。我也很困惑,为什么蔓珠院一直要阻止我们。”

“呵呵……恩希欧迪斯,你别以为蔓珠院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们这是叛乱。”

“想要更好的医疗也是叛乱吗?”

“是啊!”“就是啊!”“你们这是强词夺理!”人们呼应着银灰的声音。

“我无意对蔓珠院发起叛乱,但作为三族议会的族长之一,我有义务保护我的人民,防止他们遭受压迫。所以,如果你们识相的话,就不要阻止我们——我们要去向蔓珠院讨个说法,如果你还有任何一点良心的话,你都应该知道究竟哪边才是你应该守护的一方。”

那护卫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巡视着人群——愤怒的人群似乎并没有给他第二个选项,他们只是因为银灰的存在而暂时压抑了一下满溢着的怒火,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然后喷涌而出——这些人完全不惧怕自己手中的棍棒,而那个银灰,他不仅深不可测,并且那凛冽的眼神中尽显一名战士的决意,而他没有信心能战胜这样一名战士。

不如就这样顺着他说的做好了,反正其实自己只是拿蔓珠院的工资做护卫而已,蔓珠院对谢拉格的群众们太过于刻薄,大概是该遭此劫。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后的护卫们,纷纷收起自己的武器,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释放了被逮捕的人们。银灰亲自去为他们松绑,然后抚慰着他们。

人们内心对于蔓珠院的信赖已然崩解。

而这样的事情,正发生在谢拉格的每一个医疗点,在谢拉格的每一处,都不可阻挡地燃起了反叛的星火。

他们汇聚,交流,传递,然后引起更加大范围的燃烧,引起更多人的共鸣。人们走上街头,从护卫队手中,从声援者手中得到武器与物资。

如同一条烈焰的洪流,一直燃烧到了蔓珠院的门前,那个象征着谢拉格统治地位的建筑,现在门口正人声鼎沸,只是不像从前,谢拉格的群众不再试图通过议案的方式,他们不想被敷衍,他们想要找到他们的答案,他们想得到他们应得的权利。

这让一向维持着威严的蔓珠院门口,顿时变得人声鼎沸了起来。

银灰在就在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的顶楼,静静地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已经过去了很久了,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他常常会想起那个无助的时刻,自己孤独地站在蔓珠院的门口,身边只有那位老探长陪伴着自己,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反抗背后这栋建筑所象征的权力所带来的威压。

他忍受了所有的痛苦,将秘密隐忍在自己的心底,背井离乡去寻求力量与知识,经过迷惘、挣扎、洗练之后的银灰,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而这次,这扇大门将再也无法阻挡这股力量。

“所有的一切的背后,都是你在操纵,对吗。”

空灵的声音出现在了银灰的身后,银灰认得那个声音。

“恩希亚的矿石病在整个谢拉格的宣传,引起大家对矿石病的恐慌。医疗点只是个借口,那是你蛊惑他们的地点,是挑起他们与蔓珠院矛盾的地点,是吗。包括那些武器,数量众多的现代工业武器,都是你,只有你才有能力得到的。”

那声音曾经有能够融化银灰内心的能力,银灰愿意为了那声音的索求而付出所有,只为了其开心、快乐、幸福。但现在,那声音是那么渺远,陌生,冰冷得让银灰不愿意接受。

但他不会逃避,他转过身去,他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那铃音。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是什么将你变成了这样。”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是谁?”银灰反问道。“是希瓦艾什家的大小姐,希瓦艾什·恩雅,亦或者是神启者、被称颂者,喀兰的圣女,初雪大人?”

听见这话,初雪的心里一颤,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喀兰圣女初雪在此。”

“是吗,这样吗。那么,圣女大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停手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你是在指什么呢,圣女大人。”

“让那些被你蛊惑的人们停止进攻蔓珠院。”

“我做不到。”银灰两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的动作。“我阻止不了人们的洪流,蔓珠院也阻止不了。因为这是人民意志的体现,而并不是我蛊惑的结果,圣女大人,可不要搞错了。如果您真的有倾听过群众的声音,如果您了解谢拉格的群众所遭受的苦痛,如果您理解他们内心的恐惧,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对蔓珠院感到愤怒了。”

“如果不是你在谢拉格做的这些恶意的宣传,如果不是你派人在人群当中怂恿,如果不是你为他们提供武器与资源,事情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我不做这些事情,问题就不会存在了吗?我倒是希望真就如此。”

银灰平静地阐述着,不如说其实他正期待着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好好地与自己的妹妹谈谈自己的想法——他其实有一点点的想要夸耀一下,自己兑现了当年的承诺,自己凭借学识与力量,终于抵达了这个地步。

可惜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她,似乎已经无法理解了。

但是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说说。

“自从希瓦艾什的前任族长遭遇所谓的不幸以来,谢拉格的内斗什么时候停止过?蔓珠院的两大族长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谢拉格所有的产业都瓜分殆尽,任由自己的党羽剥削谢拉格的群众,使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几乎每天都会有饿死在街头的人,即使我不把对外贸易带来谢拉格,这个问题就会消失吗?

恩希亚感染了矿石病,那可是喀兰圣山,在我们认为喀兰能够直接注视的地方,在那个神都不会吝惜它的赐福的地方,希瓦艾什家的二小姐就这样感染了矿石病,就连希瓦艾什家的二小姐都感染了矿石病!您明白吗?人们因此感到恐惧,他们想要更好的医疗,他们想要在矿石病来临的时候不会不知所措,我不与罗德岛合作,这个问题就不会存在吗?”

“请你好好地了解一下你的人民吧,圣女大人,听听他们真正的声音。我只是选择帮助他们认清了这些问题而已。”

初雪说不出话来,她紧攒着自己的衣领,似乎仍有着许多想要表达的东西,却又无法否定刚才银灰所说的一切。

“我可以和恩雅说说话吗。”

银灰突然放缓了自己的语调,放下了自己戒备的气场,仿佛呼唤一般。

“……你说吧,她听着。”

虽然是这样答应着,初雪却背过身去,不看银灰的正脸。

“我回来了。”

“……”

“现在才来见你,我很抱歉。”

“……”

“今天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吃晚饭了,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别去。”初雪只是低着头小声呢喃着。

“那可不行。”可银灰还是听见了。

“爸爸妈妈还在看着呢。”

“诶?”

爸爸妈妈…?

初雪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不见了银灰的踪影,就连地上的脚印都被覆盖,只留下初雪一个人在原地。

————

蔓珠院的大门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这样的状况其实仍在银灰的预料之中,在研究维多利亚的历史的时候,就在书中见到过这种情况,这种破坏旧的权力机构的行为表现出了群众内心的某种宣泄,书上甚至还印刷着当时留下来的影像资料。只是真正见到这种暴力的残骸的时候,还是会让银灰感觉到一阵讶异,惊叹,于是他站在门前端详了好一会这破损的边缘,才跨过这个破损的大门,进入到蔓珠院的内部。

作为谢拉格的行政机构,这的装修采用的是庄严朴素而又带有一点点的繁复以表现三大家族贵族特质的装修风格,但现在墙上所挂着的挂画、细心装潢的纹样、矗立在楼道中的雕像等装饰,全部都被破坏、摔在了地上,或是被涂鸦所污染,蔓珠院内充满着混乱与无序的气息。

原本装腔作势的蔓珠院文员们,此时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蔓珠院的一处角落里,躲避、祈祷着这些失控的群众们不会将怒火释放到他们的身上。

银灰一步步地沿着这条有些陌生的道路前进着,上一次去议事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沿途还会见到仍在抵抗着的蔓珠院护卫队,但面对人数数倍于己的谢拉格群众——以及他们手中不知来源何处的雷神工业的武器,很快就被击退然后制服,银灰原想着可能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现在看来并无必要。

他带来了他的剑,一柄隐藏在手杖中的细剑。

终于,议事厅的大门就在眼前,那也是人群聚集,最为喧闹的地方。

往日威严慢慢的两位族长,三族议会的实际操纵者,现在正被包围在最中央,如果不是他们的亲卫队以及部分理智尚存的群众牵扯着,恐怕会发生与外头一样可怕的暴力行径。

“银灰先生来了!”

最外围的人们最先看见了银灰的到来,就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向着内部的人群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这个消息,人们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使得银灰可以慢慢地、径直地走向这包围的最内部,三族议会的守旧派与改革派,终于与这种方式真正地面对面交流了。

“恩希欧迪斯——”

咬牙切齿的喊声。

“恩希亚没能阻止你,恩雅也没能阻止你,真是不得了啊,恩希欧迪斯,你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另外的一个声音则更加平静,看起来他已经不再试图抵抗这个现状了。

“你们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走到这一步从来就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呵呵……你还真是跟你的父亲一模一样,做的事情,说出来的话,真是一模一样。”

“或许你们当初听他的建议,而不是杀害他,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你赢了,恩希欧迪斯。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为你的双亲报仇,为你的胞妹报仇。动手利索一点,这样我们都能维护彼此的体面。”

听闻这句话,银灰平静地抽出了自己的剑。

“你疯了?!你就这样对这个小屁孩认命了?我可不服!希瓦艾什家的!有本事的话就来决斗————”

另一位仍然暴躁着的族长还没有说完他的话,一道凌厉的剑光便削过他的头发,他只能看见那道黑青色的光,就像谢拉格的暴风雪一般的杀意化作了实体。

从他的头顶掠过,他身后的那面高墙瞬时爆裂开来,在上面劈砍出一道洞穿墙壁的裂纹。

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恐怕会瞬间化为灰烬吧,这还只是剑势的余波,那柄细剑本身,仿佛能削开金石,一切的盔甲在它的面前,不过就是一层薄薄的纸而已。

见到了这样的力量展示,那位族长只能目瞪口呆着。他已再无底气提起关于决斗的事情了。

“复仇能改变什么吗。”银灰收起了举起的剑。

“我曾经一心想要复仇,但那除了蒙蔽了我的双眼以外,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事物。”

“在这里杀了你们,能将我的父母带回来吗,能让恩希亚好起来吗。”

“所以我最终放弃了,我放弃了对你们的复仇,尽管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伤害我、我的精神、我所爱的人们、我所重视的事物,但我选择放弃。在我放弃之后,我才成功地理解了什么才是谢拉格最需要的,什么是谢拉格的群众们最渴求的。”

“但是,”银灰一边众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一边说着。“我不确定谢拉格的人们会不会放弃他们的复仇,而我选择将你们交给他们。祝你们好运。”

————

后来人们把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称之为雪山事变。

雪山事变彻底地改变了谢拉格,打破了三族议会对于谢拉格的统治,他们没有完全摧毁蔓珠院,但入主蔓珠院的却成了另一批人——当然,这批新人大多数与喀兰贸易有着相当紧密的联系。

前任希瓦艾什族长夫妇那场“意外”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据说人们把那两个罪魁祸首抓出去公示,但由于银灰所率先作出的表率——作为双亲都被设计杀害的最大受害者,银灰仍然选择了放弃他的复仇,因而人们也不好意思太为难这两位年事已高的族长,只是在公示之后将他们驱逐出了谢拉格。

谢拉格开始变得很不一样,变得很难分辨,究竟是谢拉格融入了喀兰贸易,亦或者喀兰贸易融入了谢拉格。

它变得前所未有地开放,对外输出着各式各样的商品,那些珍稀的矿产他们也再继续卖着,只是变得越来越贵,简直就像是不想卖一样,令维多利亚的珠宝商们恨得牙痒痒。

喀兰的信仰也开始对外输出了,说来很有趣,这竟然是因为崖心在矿石病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又一次试图攀登喀兰圣山,但这次是她带了不少的攀岩同好们——这些同好们听说了崖心的遭遇之后,便一直说着要给崖心“复仇”,于是便相约一起来征服喀兰圣山,更加开放后的谢拉格也拥有了这样的条件。

有一些攀登过喀兰圣山的人,据说他们在山顶上眺望着整个谢拉格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心灵的宁静,听见了喀兰的声音”,于是就这样皈依了喀兰的信仰,进行了大量的学习,然后开始对外不断地传播着。当然,他们所学习的喀兰信仰与过去的有着些许的不同,例如说三族议会等内容,就已经完全在喀兰的典籍中消失了。

初雪有时候会想,这样的喀兰信仰,还是喀兰信仰吗。

原本喀兰所认定的,唯一合法的谢拉格统治机构三族议会已经不复存在了,蔓珠院也已经物是人非。

人们在对两大族长的批判当中,也逐渐开始怀疑自己从出生开始就遵从着的喀兰信仰是否真的是他们所想要的道路,这种怀疑不断地蔓延着,以置于喀兰信仰在谢拉格本地衰退的趋势变得越来越强烈——这正是初雪最初所担心着的,她担心喀兰的信仰会就此消失。

但改变之后的喀兰信仰,却在谢拉格以外的地方展现出了生机活力。她现在经常会遇到一些来自谢拉格外的信众,为他们讲经,给予他们祝福。

工作变得更加繁忙起来,这其实是很让她讨厌的。

“即使喀兰的信仰可能会消失,你也仍然会这样做是吗。”

她后来再次去质问着银灰。

“如果喀兰的信仰是依托于旧的谢拉格而存在的话,那它就应该与旧谢拉格一起逝去。”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这会置喀兰于风险当中。”

“我还知道是因为某些人为了维护喀兰所规定的统治,杀害了我的父母。”

“……你若是早点告诉我,我作为喀兰圣女可以对另外两个族长提起弹劾。”

“会有用吗。”银灰笑着说。“喀兰的圣女,对整个谢拉格又有多少的实权呢,您又对蔓珠院的政策有过多少的影响呢,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照着蔓珠院的意思宣讲而已吧,一旦你提出任何的异议,他们就会告诉你‘我们也没有办法’。”

“……”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和恩希欧迪斯说说话吗。”

“他一直都在。”

“欢迎回来,哥哥。”

“恩雅今晚会回来吃饭吗。”

“不了……”初雪轻轻地说。“自从在山上拿起圣铃之后,恩雅就不再只是恩雅了。”

“是吗。”

银灰平静地说道。

“你还记得小的时候,你给恩雅送的那串手链吗。”

“你说那象征着我们三个人,永远都要在一起。她一直都带着。”

“还有这个。”

“这个源石冰晶。我也一直都带着。”

“你在责怪我吗,哥哥。”

“不…不是,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以前那样,真好。”

Chapter 13 e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