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0th.Dec
地点:诺亚卫星市-边缘区
毫无疑问,这座城市在哭泣。
这永不停息的雨,是代表着怜悯吗?
远处是聚集起的灯火辉煌的摩天楼,而近处是颓圮的废墟与无数棚户,像是皓月与萤火,又像是天堂与地狱的对比。
周围大雨淋漓,积满雨水的破旧街道上人们四散奔逃,不停从菲忒身边擦过,他看着这一切,自言自语。
在雨中,穿着白色防化服的搜查队分成几个小队包围着人群,用枪抵着粗暴地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像是猎犬驱赶着家畜。
“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只要一会就好…听话…不要出声…”
“嗯…”
在菲忒旁边的是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随着搜查队不断地临近,母亲的声音开始变得慌乱。
“抬起头来!”
搜查队很快就将人群控制了起来,而在黑色枪口的威慑下,她抱紧了女孩,颤抖着抬起了头。
“发现感染者!”
看到那张脸,周围的搜查队员全部举起了枪。
像是炸开的蜂箱一般,人群开始骚乱了,她想带着女孩向人群中钻,但却被人群挤了出来。
仔细观察能够发现,母亲的脸上和手臂上都有着一些细小的灰色结晶,像是直接从皮肤之下析出,然后附着在表面上的,这是感染者的标志,也是搜查队确认感染者的依据。
“予以收容控制!”“收到。”
搜查队迅速将她拖出人群,而母亲想抱住女孩,但却被粗暴地拉开。
被留下的女孩哭泣着,而母亲喊叫着绝望的向人群求救,但怕受到牵连,所有人却都慌忙低下头。
“调集隔离车辆。”
似乎是小队长的人比了下手势,从旁边又调集了两个白衣人,他们一个按住感染者,另一个熟练的注射镇定剂,随着药物的生效,白衣人们迅速将其搬入隔离车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冷酷,高效。
对于生活在卫星区的人来讲,这样的景象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没人知道被带走的人会到哪里去,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活着,诺亚军方宣称他们会被带去“治疗”,但所有人却都知道从未有人回来过。
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除了会遭受额外的暴力以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仅仅因为“他们”是感染者,没有人会保障感染者的人权,在七年前的政策推行之后,至亲与爱人在眼前被夺去的景象每天都在发生。
惨剧会发生在明天,今天,或是任何一天,而大多数人的眼中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在自顾不暇的日子中没有人会在意别人的处境,同情则是最奢侈的感情。
“下一个,抬起头来!”
终于轮到菲忒了,白衣人用枪指着他,命令着。
菲忒的表情隐藏在黑色兜帽之下,让人无法看清,他抬起头——雨水顺着浅棕色的短发流下,兜帽之下是一张清秀却面无表情的脸。
“名字是叫菲忒是吗?”
“你……”
白衣人仔细确认着他的脸,皱了皱眉,似乎感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但——
“合格了,下一个。”
最终他还是移开枪口示意他走开,他把这种感觉归结于错觉后,便踏着雨水继续检查着下一位…
突然,人群一阵惊呼,从街道另一端传来了巨大的履带声,在约莫三层楼高的白色机甲护送下,一辆改装过的黑色防弹轿车正从远处驶来。
那是最新式的“百眼巨人”机甲,诺亚政府专为城市战斗而研制的非量产式机甲,搭载着最先进的运算核心,作为足够珍贵的兵器,它应当出现在镇压暴动的最前线,而此刻它仅仅只是护送着一辆车行进。
“卡帕斯”轿车在人群对面缓缓停下,看到这个景象,搜查队队长慌忙跑过去,拉开封闭式面罩,恭敬地敬礼。
“那个男人…”
看到那辆卡帕斯之后,菲忒咬紧了牙。
那辆车代表着什么,他心里很明确。机甲所护送着的人是诺亚新任搜查部的执行官,目前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就像是检查着家畜的牧主一般,车窗缓缓摇下,在那其中隐隐能看到一个穿着军服的金发男子。
“报告中校,在全力搜查后发现感染者一名,现已控制,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与入侵事件有关的感染者。”小队长低着头恭敬地汇报着情况。
“不,你还没有尽力。”车内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扫视着人群。
随着视线扫过,所有人都慌忙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怎么会…我…”
“还有漏网之鱼。”男人打断了他。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男人微微扬起了嘴角,虽是微笑,但却让人感到无比冰冷。
突然,菲忒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对上了男人的视线——那是如手术刀一般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他剖切开一般。
暴露了!?
看到那视线,菲忒心中一凛。
不,不可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应当不会暴露,或者说没有任何理由会暴露,在刚才也顺利的通过了检查,可是如果呢?如果秘密被暴露呢?
那是被他深深隐藏起来的秘密,怀揣着这个秘密即使仅仅是被诺亚军方怀疑,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这不是错觉,毫无疑问,男人正注视着他。
“您是说…”
在远处,小队长小心翼翼地询问。
男人没有回答。
“明,明白了…”
已经无须多问,目标是谁,男人已经言明了。
车窗升起,卡帕斯缓缓驶向检查站,小队长看着男人离去,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而他的背部,汗水早已将衣服浸透了。他很明白,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多次失败,而这次他丝毫不敢怠慢,下令从其他位置又抽调了几个白衣人,然后顺着男人所示的方向举枪靠近。
最糟的情况...要来了么...
看着这个情景,菲忒心里一沉。
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卡帕斯切开雨幕从他面前驶过,在车窗内的男人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而在大雨之中,白衣人则渐渐将他包围,无处可藏。
毫无缘由的,就像是遭到冲击一般,他感到一阵眩晕,而身体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气力,他靠着角落的柱子支撑着自己防止倒下去。
“在这种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了,逼近的搜查队像是有无数个身影重合在一起,他似乎感到脑海深处有个音叉在不停震颤。
【Ananke...】
在大脑一片混沌中他听到了一个模糊的、难以形容的声音,而他喉咙梗塞着,正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在这种状况下连轻微地反抗都做不到,泛着惨白色金属光泽的百眼巨人锁定着每一个敢有异动的人,而白衣人从医疗箱中取出针剂轻推着药液进行着注射准备,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