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当F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凯瑟琳则正趴在床边熟睡,她脸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
F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扣好风衣,小心翼翼地下床,接着将她抱回床上并替她盖好被子,最后走向房门。但在开门之前,他特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凯瑟琳。兴许是换到舒适的床铺上,那忧郁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甚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F轻笑一声,走出门外,对周边事物极其敏感的他立刻发现了靠在墙边的卡门——有着魔鬼身材,天使脸蛋的成熟女人,她凭借那头天蓝色的及腰长发与美貌迷惑了许多人,以此获得大量利益。
“我睡了多久?”F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但他一眼便窥见对面的电子挂钟,上面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三天,那个孩子一直待在你身边,除了吃饭与方便外就没离开过,现在肯定是累坏了吧。”
“骑士机呢?”
“情况特殊,我本来想让老贾亲自过来维修机体,但打不通他的电话,所以我让我的私人维修师来替你们修骑士机。好在受损情况不严重,明天应该就能完工,不过信念的外甲是别想了。”
“修好后把金额报给我。”F独自走向办公桌并打开电脑。
“还要工作吗?”卡门来到他身后,忧心忡忡地盯着屏幕。
F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察看各个邮箱里是否有新的委托。
“那孩子有说过,她想改变你。你是怎么想的?”
“你还真信小鬼的话吗?”
“能决定那句话该不该信的人,是你。”卡门伸手关掉屏幕,坐到他身边,“我觉得她的话并没有错,你该休息了,F。”
“我已经休息够了。”
“听她的话,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吧,忘掉骑士机,忘掉赚钱,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你十八年来一直靠着‘要抚养她长大’为自己的行动目标,所以够了,你已经完成使命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还没有……”F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双手,药物的副作用似乎已经不再复发,这使他再度拥有力量,“我跟他的委托还没有结束……”
“他?是谁?”
“……”
即便是见识过各阶层人群的卡门也无法从这张毫无变化的冰冷面容中读出任何信息,作为间谍,她最擅长的察言观色无法用在F身上。
卡门明白这并非自己技术不精或是F难以读懂,而是另一股奇怪的情感在作祟,妨碍着自己去看清F的心。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害怕看清后无法接受,所以才故意装作不懂。
“骑士团的人在找你,特别是亚瑟,在知道戴蒙劝说失败后就认定要除掉你,并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我真的不认为你跟信念能赢过他跟皇帝。若继续这样的生活,你很快就会……”
“死”这个字,卡门不敢说出口。
F继续保持沉默。见他不为所动的卡门内心竟泛起一股冲动,整个人贴上他的左臂,用右手手心盖住他的左掌掌背。
“如果是我的话……”
倘若一个如此婀娜多姿的女人在你耳边暧昧地轻声细语,换做任何男人恐怕都难以招架。
可F并不是“人”,他抽出左手,轻轻推开了卡门。
这一推,卡门彻底死心,与F拥有超过十年交情的她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只能选择轻叹一声,接着起身走向大门。
弥留门侧之际,卡门还是依依不舍地扭过头来,盯着在屏幕前忙碌的F。尽管知道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没用,女性的妒忌心还是让她不由得眼里泛泪。
“我有哪点比不上那个孩子呢?”
她的声音很小,F自然听不见,不过即便F听见了恐怕也会无视吧。
在哀怨的叹气声后,纤细的身影独自走向屋外的黑夜。不久之后,一道蓝光连接天地,骑士机·女神缓缓上升,最终隐匿于夜空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凯瑟琳便被刺耳的电锯声吵醒过来,本想直接发脾气大吼的她突然发现房内只剩下躺在床上的自己,F不知所踪。
“F!”顾不上穿鞋的少女大喊着冲出门外。
就在她抵达办公桌附近时,自厨房里传来的煎蛋香气勾起了她的食欲,令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只见F不慌不忙地从厨房入口探出头来,不耐烦地盯着她。
“我还以为……”顿时安心下来的凯瑟琳无力支撑双腿,当场跪倒在地大哭起来,“你这笨蛋!醒了也不叫人家!”
“本来我是想去叫的,可听到房间里有你的声音后我以为你醒了。”F端着两盘煎蛋走到办公桌前放下。
“诶?我说梦话了?骗人!我说什么了,你听到什么了!”凯瑟琳瞬间来了精神,她涨红了脸一把抱住F的左臂用力摇晃。
“不知道。”留下这三个字,F抽出手臂坐到椅子上,自顾自地吃起煎蛋,不再搭理哭闹的凯瑟琳。
“小气!哼!”少女做了个鬼脸,端起另一盘煎蛋走到沙发上坐下,“说起来,机体还没修好吗?”
凯瑟琳话音刚落,电锯声乍然而止,正在她以为出什么事时,一位身穿蓝色水管工服的中年男子走进办公室内。只见那男子径直走到F面前递出张账单,好奇心旺盛的凯瑟琳急忙凑上前去察看。
尽管罗列了一大堆维修项目,她与F的目光依然不约而同地迅速锁定最下方的总金额,那里明确地写着一个长达七位的数字:1265557。
“一百二十六万?!”凯瑟琳吓得差点把盘子都摔了,她急忙放好餐盘抓起账单举到男子面前,生气地瞪着他说:“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又没有什么严重受损的地方,比这更严重的损伤我们也才花了七十四万啊!”
一被抗议,原本还面无表情 男子瞬间睁大眼睛,并以更大的音量回击:“你在大声什么啦!我这是公道价啦!”
“我大声?是你先要黑我们的好不?”
“黑你们?我还懒得呢!明明变形机构都坏成那样了还没发现,要不是我良心发现帮你们修好,用得着花这么久吗?我不会直接把装甲打磨下然后抛光走人吗?”
“变形机构?”凯瑟琳的气势由盛转衰,她从未听说过两台骑士机内有这种机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们,我们的机体根本没有变形结构好吗?”
“骗你们?真是可笑!”男子指着门外,“要不我带你去看看?那两台机体里明明都有,而且黄色的结构更复杂,损伤情况更严重。这世上怎么会有连自己机体都不了解的机师啊,要不是卡门小姐非要我来,我也不用碰上你这种傻瓜女了,真倒霉。”
“好啊,看就看!”不服气的凯瑟琳正要迈开步子,F却伸手拉住了她。
“你干嘛?”
F没有理她,而是更加用力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接着快速敲打起键盘,半分钟后,他的食指重重地摁了下回车键。
“好了。”
“哼,你还比较明事理。”男子在账单上签好名字,转身离去。
“你干嘛要当冤大头啊,笨蛋!”凯瑟琳气呼呼地坐到他身旁指责道,“平时还说要赚钱要赚钱,别人找个借口随便开价你都给,这才是最花钱的!”
凯瑟琳对信念拥有合体机能的“领主模式”一事尚不知情,所以她会得出这种结论也在情理之中。但F在意的是那男子所说的另一台骑士机——皇后。
女神作为特殊侦察机,同时也身兼信念的增强组件一事,F是知道的,因为信念的机体档案库中明确记载了会有增强组件,当初他与卡门相遇时也多亏于此。
可皇后有变形机能却不在F的预料之内,卡门派来的这个维修师没有理由说谎,那皇后的变形机能应当是真实存在的。在结合过去的所有记忆与经历后,F突然灵光一现,有个惊人的答案浮现于脑海——
信念的档案库中所记载的增强组件并非女神,而是皇后。
皇后与女神都是搭载飞空能力的机体,在所有骑士机原案中,只有它们两台用有飞行能力。皇后尽管晚于女神出厂,但设计完成绝对是皇后更早,它与信念几乎是同一时期开发的产物,那么以测试机能为出发点,信念是陆战原型机,皇后为空战原型机,难保设计人员们没有想将两者合一的理念。
随着答案被一条条逻辑所证实,F脸上却看不到半点舒畅,反倒变得更加忧心。
“F,你怎么了?”看到他表情有变,凯瑟琳担心地询问,“是不是身体又难受了?”
“我没事,滚开!”F忽然性情大变,用力地推开凯瑟琳,正当她处于错愕与迷茫中时,F起身走向门外。
“慢着,你要去哪里?”凯瑟琳急忙追出门去。
就在两人前后走向机库时,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还真是让我找了好久啊,你这恶魔。”长相英俊的金发青年拄剑而立,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长相,但从声音两人一下便判断出了他的真身。
“亚瑟……骑士。”恐惧感瞬间占据凯瑟琳的身心,她颤巍巍地往后退去。F赶忙跑到她身前拔出手枪对准亚瑟,他脸上的认真与严肃程度前所未有。
毕竟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他感到真正威胁的强者,只需交手一次,F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我不做你的生意,走吧。”F冷冷地说道。
“你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做生意的。”亚瑟举起双手重剑对准F,“我是来铲除恶魔的。一日不除掉你,我的心便难以平静。虽然维克多老师看好你,向你伸出援手,但你却视而不见,是你放弃了获得荣誉的机会,既然你甘愿堕落,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放任你去杀掉更多生命!”
“废话少说!”F扣下扳机,自枪口处喷射出的子弹当即突破音速朝向亚瑟的正额飞去。
若换做常人,恐怕直接命丧于此。可亚瑟却以超人般的反应速度在F扣动扳机的瞬间挥动重剑,以此产生冲击强行弹开子弹。
而在化解这致命一击后,他也露出了更加厌恶F的表情,“不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毫不犹豫!”
F立刻冲上去与他展开肉搏,用来召唤骑士机的特制手枪拥有非比寻常的硬度与轻巧,在近身距离下F也能用它来抵挡重剑。反倒是重剑的质量与长度影响了亚瑟的灵活,所以F在搏斗之中还占了上风。
霎时间剑影四起,拳风凌厉,枪管与剑身擦出的激烈火花跟巨响令观战的凯瑟琳不知所措。虽然她想为F声援甚至去协助,可在那种高速的近身攻防里,她发觉毫无自己的插手之处,只好继续站在一边。
七八分钟后,经过几回合较量,亚瑟挨了F好几拳,痛楚令他难以再自由挥剑,但F也因单手接下重剑的劈砍而花费大量力气,开始大口喘气。
看到彼此状态,两个男人心里有数,真正的决斗从现在开始!
F将枪口对准后方机库扣下扳机,光绳随即射出并链接到里面的信念上,由于刚维修完机体,机库的门大大敞开,信念毫无阻碍地飞向F。同一时间,亚瑟也将剑插入地中,左手握拳举向天空,令佩戴于食指上白色宝石发射出光绳直上云霄。
由于信念不在悬浮状态,F几乎是把它给拉向自己,速度有所减慢;而从空间站中召唤皇帝的亚瑟需要更长时间来等待机体着陆。总之,最终的结果便是两人同时登机。
不敢大意的F立刻拔出背后的巨剑迎战,亚瑟则启动皇帝身上的所有火炮做好射击准备。
看到两人召唤出骑士机,遗憾于自己无法插入于刚才的肉搏战的凯瑟琳跑向机库,她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支援F,毕竟现在正是自己能够出力的机会!
趁着蓝骑士与白骑士之间的决战还未正式打响,黄色骑士迅速登场,令战况变成了对F有利的二比一状态,只是F似乎不大情愿皇后在这时登场。
“滚开。”F冲着凯瑟琳呵令道。
“不要!我说了不会离开你,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你被杀掉,我也要战斗!”皇后非但没有退下,反而上前几步,站到信念身边。
“女士,你还有被救赎的机会,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决斗!这只会让你丢了性命。”
“谢谢你的忠告,骑士先生,但我是不会离开F的!”
“那我只好……”皇帝举起双手,露出内藏于手腕外侧二联装光束火神炮炮口,一左一右对准前方的两台骑士机。“用力量同时制裁你们了!”
“嘁!”F举起巨剑横置在两台机体跟前充当盾牌,攻击频率极高的光束火神炮打在剑身上溅射起密集黄光,但未能造成有效伤害。
看到这一幕的凯瑟琳非但没有害怕,心里反倒有些感动:F在保护我……
不过F可没给她感动答谢的时间,信念举着巨剑劈向皇帝。依仗着两面侧盾组合成的巨盾,亚瑟轻易接下这能将万物一分为二的必杀。不信邪的F继续朝巨盾施压,直到巨盾表面发出耀眼的白光,看不清发生什么的F只知道巨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反弹回来。凯瑟琳见状赶忙上前接住信念,惯性传递到皇后身上,令驾驶舱里的她也感到痛苦。
“哼,恶魔之剑怎么可能战胜我的正义之盾。”
即便隔着驾驶舱,F仿佛也能看到亚瑟那瞧不起人的目光。感受到的屈辱进一步增强F的斗志,信念的出力瞬间提升不少,继续持着巨剑劈上前去,凯瑟琳则掩护着F一路前进,经过这些时日的练习,她的射击技术日渐长进,如今已可以起到相当的支援作用。
面对两人的连携攻击,亚瑟沉着应对。他镇定地操控着皇帝跑到信念正前方,把信念当做盾牌躲开大部分攻击,同时拔出双剑抗下接踵而至的斩击,动作一气呵成顺畅连贯,且没有任何多余。
拼刀对峙的两台骑士机出力相当,彼此僵持不下。为了制造胜机,F操控信念举起左脚准备偷袭,可预料到此的皇帝却抢先反击,对准其右腿展开攻势,信念当即因失去平衡而倾倒在地。
而皇帝正要趁机追击之际,皇后的攻击却迎面而来,亚瑟只能合上巨盾往后退去。F迅速操控信念从地上爬起,大力劈向盾牌,但这一次的攻击与先前无异,它又被弹了开来。
见战况难分胜负,亚瑟的眼神开始改变,骑士机·皇帝在感应到他的意识后出力暴涨,全身各处渐渐散发出白色的辉光,就如同当初与勇者决斗时的信念。
“别以为会使用‘领主模式’的只有你的一号机,对于你这样支配不了 ‘OriginSkill’的人而言,一号机被你所使用真是它的不幸。”亚瑟的语气变得更加傲慢,皇帝的背包也随之变形,在伸展出六片机翼后,机体逐渐升上天空,两面侧盾更是直接脱离本体,以反重力状态悬停于附近待机。
这次F终于明白感到威胁的真正原因了,他对“领主模式”与“OriginSkill”一窍不通,可他知道这两种力量合二为一爆发出的可怕后果。
见皇帝还在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更多辉光,自觉时间不多的F打开扩音器,同时操控信念侧身凝望后面的皇后。
“小鬼,你想活命还是想留下来?”
空中的皇帝犹如太阳般耀眼,为凯瑟琳眼中的信念镀上了一层金光。
“你什么时候变得爱说废话了?”皇后坚定不移地走向信念,“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说过我要改变你!你死了的话我还怎么改变?”
“呵,固执的小鬼。”
“你也是,固执的大叔!”
“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第一件事,我扛不住的话你就快跑;第二件事,战斗结束后阻止不了我的发狂就喂我药片,如果实在喂不进去……”F语气瞬间变得犀利,“那就杀了我!”
事已至此,凯瑟琳别无选择,在心里暗暗做好决定的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F冷笑一声,回身仰视皇帝,仿佛在与它共鸣一样,信念身上也开始散发出蓝色辉光。信念的觉醒速度远比皇帝要来得快,因此很快便追上了它。
通告完毕后,有些不安的凯瑟琳发现了皇后的异样。骑士机开始不受控制地飞到信念头顶,一团浓密的蓝色雾气将自己团团包围,她根本看不清附近的状况,但从接连不断的机械声与震动来判断,皇后必然是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随着她回想起那个黑心维修师的话,表情渐渐变得惊讶,“难道这就是……”
紧接着下方传来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吓得思考中的她差点把魂都丢了,驾驶舱里的震动更加明显,各处都传来了机械接合的声音。突然间,她感到有股力量正迎面压来,这表明驾驶舱正在高速前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凯瑟琳尖叫着。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从被雾气包围到驾驶舱移动,一连串事件彻底打乱少女的思考,按理来说这种心理状态下皇后早就无法行动了,可出力却保持着极高的等级,让她大惑不解。
而当最后的巨响从前方传来后,驾驶舱门自动打开,一米外的屏幕上出现了皇帝的身影,在她下方则是另一个驾驶舱座。
“难道说这里是信念的驾驶舱?我们……合体了?”
前方的F没有应答,她也看不到他的正面,可从那双握着操纵杆的手与风衣袖口来看,那人的确是F无误。
皇帝与信念恰好同时完成“领主模式”的启动,F爆发出可怕的怒吼,操控合体后的骑士机蹬脚跳上空中并飞行。凯瑟琳在这一刻才认识到前方的男人并非自己所熟知的F,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令自己感到战栗,好似真正的魔鬼就在那一米远的地方,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半点人类的气息与温暖。
凯瑟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她畏惧那个魔鬼会发现近在咫尺的自己从而忽然转身吞噬自己,这份恐惧完全激发了她的求生本能,皇后的出力因而居高不下。
两台骑士机的激烈交锋令天地都为之色变,刀光剑影不断闪现于蓝白交织的雾气之中。两面浮游盾通过自主移动来保护亚瑟不被巨剑砍到,使他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对信念的攻击,可F也不甘示弱,机体的超高运动性令其一再回避朝向要害而来的斩击,并寻找尽可能多的机会进行反击。
势均力敌的双方从天空打到地面,再从地面回到天空,迸发出的战斗光芒连远在数公里外的城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对此并不知情的居民们误以为是神迹降临,纷纷顶礼膜拜。
这一难分高低的战况让亚瑟明白了这场战斗的本质:要想战胜F,所需要的并不是机体性能或操控技术,而是看谁的心理首先崩溃。同时他还知道,就凭现在F的状况,肯定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除掉自己,可信念与皇帝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对方是两人操控。于是他将攻略目标放在了F以外的另一人身上——凯瑟琳,那个躲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的少女。
“你也看到了吧!”亚瑟借两机接近之际,向驾驶舱里的凯瑟琳喊话,“这个恶魔的真面目,他一旦被欲望所操控就连自己的意识也无法抵抗本能行动的肉体,如果你继续协助他,今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种恶魔手下,这就是你所希望的结果吗?凯瑟琳·哈迪斯。”
说实话,凯瑟琳的确很害怕现在的F,要不是她这么怕,或许信念的出力还不会有这么高。可当前被恐惧所包围的她,心中依旧有着唯一的坚持——想救F!
为了回击亚瑟 言论,凯瑟琳鼓起勇气打开扩音器,“F就由我来改变,我不想让他在这里死掉,如果不是你非要杀他,明明就不会变成这样的!”
“你想救他?他的生命对你来说也许真有那么重要,那其他人呢?被他所杀掉的人们呢?”
“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杀人了,不这样做他根本活不下去!”
“这样的说法,那些死去的人们,他们的遗孤能接受吗?”亚瑟发出愤怒的咆哮,皇帝的出力在这一瞬间爆升数倍,用双剑压制住信念后朝着驾驶舱用力踹去。
因为这句话,格鲁德尔塔的惨剧仿佛重现在了凯瑟琳面前,那些死相凄惨的卫兵与侍女,正在尖叫逃亡的人群,就算吉斯再怎么该死,那群人也的确是无辜的,甚至他们也并非F的目标,可F还是为了完成委托痛下杀手。
在这种一刻都不得松懈的生死角逐中,稍有动摇便可能决定了最后的结果,在凯瑟琳心中转瞬即逝的厌恶感令信念的出力产生波动,相较之下,皇帝的出力却稳中有升,胜利的天平开始倾向于亚瑟。
那些死者们似乎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以死前的惨状向着这驾驶舱缓缓爬来,他们的呻吟无助且充斥着恨意,所有灵魂都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问题:“为什么要杀我?”
“不要!不要!不要!”被假象入侵思维的凯瑟琳抱头尖叫,显然F的血腥本能已通过驾驶舱内搭载的共鸣机能逐渐感染了她,这种机能既是团结之根基,也是裂痕的源头。
紧闭双眼不断挣扎的她甚至看到了化身做恶魔黑影的F正站在鬼魂中间,一边露出狰狞獠牙一边发出贪婪的喘息声,朝着自己步步逼来。
听到扩音器中传出的尖叫,再看看信念越来越迟缓的动作,亚瑟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了!取得绝对优势的他情绪高涨,骑士机·皇帝出力因此蹿升至顶峰。
“正义与我同在!”
双剑交叉落下,在信念的胸前留下X型印记,就在这印记的最底端,泛着银光的金属结构后面,便是F的所在之处。
“最后一击!”皇帝举剑刺向印记的中心点,不料信念竟瞬间找回动力,双手护在胸前,来势凶猛的单手剑虽一路贯穿双臂,却未能触及信念的躯干。
“竟还留有余力吗?真不愧是‘OriginSkill’……”亚瑟一脚踹中信念腹部,借助反作用力抽出剑的同时,信念与它的巨剑也摇摇晃晃地坠向地面,
眼看着信念即将坠毁,在离地表还有十几米的高度时,皇后突然解除了与信念的合体,凯瑟琳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被弹回原本的驾驶舱里,她急忙踩下离合器,令皇后悬停于空中。而无法飞行的信念则继续下坠,直到重重地撞上大地,随后震起的冲击波将附近的基地几乎毁灭。
亚瑟连忙俯冲过去察看情况,可当皇帝还未双脚踏上地面,沙雾之中便飞来一道黑影,感应到袭击的两面浮游盾牌主动紧急转移至面前为其挡下攻击。
在看到信念的剑锋深深刺进第一面盾牌的中心时,亚瑟惊呆了。“为什么你还能战斗……明明都因意志不够坚定而被迫解除合体了。”
“哼……”血色双眼在沙雾中频繁闪现,“谁说是被迫解除了?自以为是的骑士先生!”
“这么说是你……”亚瑟恍然大悟,“为了保护凯瑟琳·哈迪斯吗?不,不对,你应该没有办法控制‘OriginSkill’才对,怎么可能操控机体进行分离。”
“一看你就是天天睡大觉的舒服家伙。”F嘴上虽在抱怨,但语气中不乏自信与自豪,“那小鬼的尖叫吵死人了,我才不管什么‘OriginSkill’……如果继续听她鬼叫,我才会真的被杀掉。”
“……你!”因亚瑟的情绪出现波动,皇帝的出力急剧下降。
“还想打的话我乐意奉陪。”
事实的真相,唯有凯瑟琳最清楚,F之所以找回意识并非她的尖叫,而是……
即便自己身处于鬼魂地狱,即便恶魔步步逼近,尖叫中的凯瑟琳还是在这充满杂音的恐怖世界里听到了那微弱的,熟悉的声音。声音的来源离她很远,但她却因此获得动力,勇敢地迈出脚步穿过质问的鬼魂,大笑的恶魔,最终抵达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有个小男孩正抱住双腿蹲在地上嘤嘤哭泣,那孤独瘦弱的模样令凯瑟琳母性大发,跪到地上将其拥入怀中,就在双方肉体接触到的那一刹,男孩的声音瞬间明了,凯瑟琳听清了他一直在念叨的三个字:“对不起。”
鬼魂与恶魔越来越近,凯瑟琳却难以放开这不断道歉的孩子,伺机而动的黑暗一拥而上准备吞噬掉两人。
“把她还给我!!!!!!!!!!!”
雷鸣般的怒吼,凯瑟琳再度听到了隐藏于朦胧记忆中的声音。紧接着黑骑士从天而降,挥舞手中巨剑消灭所有敌人,伸出手来将两人握在掌心里。
随着舱门缓缓打开,里面射出的光线成了这片黑暗中的唯一光源,凯瑟琳清晰地看到,有个风衣男人正坐在里面,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我们意识的链接不但能让我感受到你体内的魔性,同时也让你得知了我的恐惧,所以你才醒过来了,对吧?F,为了救我……”
听到凯瑟琳自言自语的解释,亚瑟启动了皇帝的最强武装,两门重力波动炮经过折叠转向,被皇帝扛在肩上对准信念。
“一派胡言,这种恶魔怎么可能会有救人的想法!”情绪愈发失控的亚瑟反而即将被“OriginSkill”所控制。“他残忍地杀掉了那么多人,杀掉了布雷夫,践踏了老师的意志,罪无可恕!”
“的确他杀掉了很多人,对死去的人还有他们的遗族,F是恶魔,但对我来说,他是家人,是为了活下去而杀人。这个世界,自他出生以来就什么都不愿意给予,甚至连基本的人权他都得不到!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
皇后降落地面的强风吹散了沙尘,这时两人才看到信念已是负伤累累。不过真正令凯瑟琳心疼与担忧的,还是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个不喜欢说废话,总是让自己滚,不善于表达情感,无法被当做“人”来看的F。
“就算要与世界为敌,我都会保护他!”毫无虚假的肺腑之言令皇后的出力暴涨至最高。
“别以为我在跟你们开玩笑!”亚瑟射出重力波炮,准备抢在皇后行动前把两台骑士机一齐贯穿。
重力波炮的白光令凯瑟琳失去视觉,她现在只想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能够抱抱F,可当皇后还没转身,一股力量便把它给推倒在旁边的地上。
“F!!!!!!”
那一刻,凯瑟琳感觉时间的流逝变得极其缓慢,整个世界都正在以慢动作运行着。推开皇后的信念迎面冲向重力波炮,超重力粒子挤压着信念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高大的机体变得越来越萎缩,分崩离析的碎片纷纷因自我引力而瓦解为肉眼所不可见的粒子。
皇后无法接近重力波炮,F也咬紧牙关不发一语,凯瑟琳只能声嘶力竭地向亚瑟发出恳求:“住手!求你了!不要杀掉F!!!!!”
少女的恸哭传进骑士耳中,那犹如一束阳光驱散了即将占据他心灵的阴霾,维克多留给自己的话也恰好响起。
清醒过来的亚瑟急忙停止射击,可信念已经失去原样,只剩下一具焦黑的破损骨架,慢慢前倾直至扑倒在地。
凯瑟琳哭着冲上前去暴力地打开驾驶舱门——里面的F已经不省人事,就像上次一样,浑身是血。
看到信念被毁,基地也不复存在,亚瑟关闭领主模式收起炮管,走到两人面前俯视他们并下达命令:“机会只有这一次,不要让我再听到有关这个恶魔作恶的消息,否则我与皇帝会对他处以真正的制裁!”
凯瑟琳紧紧抱住F,心灰意冷的她以死人般的语气说了个“是”字。
皇帝将双剑插回腰间,带着胜利的荣耀凯旋归去,可在这片废墟之中,仍有一对失去未来的男女静候着命运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