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段故事,凯因可谓是目瞪口呆,珐利则脸色凝重地思考着什么,芬尼尔倒是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除了对故事里的几处细节有些惊讶外,总体而言基本能接受提尔的说法。

“如此一来就解开了个谜团,为什么人类能够操控阿斯嘉特。”芬尼尔望着沉思的珐利,“你把血输给了他的父亲,相溶的血液成了启动阿斯嘉特的关键,而作为那个男人的儿子,继承这份血液的珐利·艾洛理所当然能够驾驶。”

“没错。”提尔长叹口气,“我也知道,自己背叛了帝国,必将招来杀身之祸,尼伯龙根人重新发起进攻的话,很可能第一时间就来找我,所以重点不在于他们会进攻地球的哪里,而是我位于何处。我才是战火的根源。”

“竟然把如此重要的原型机拱手相让给地球人,你的确背叛了帝国,即便现在对你处以极刑也无可厚非。”

芬尼尔嘴上虽这么说,却迟迟没有动手,提尔也未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半点杀气,于是他接着说道:“可你跟我们一样,被洛基欺骗了。”

“你说什么?”

“洛基在你失踪后就向政法部揭发,说原型机图纸与尼伯龙根之戒遭窃,犯人虽未抓到,但很可能是行踪不明的你。”

“这么说来……他从一开始就……”提尔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卑鄙的家伙,这二十年来,我还时不时会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倒头来我也不过只是他的玩物。”

“在那之后,英灵殿的十名战士就以追捕你为由,接连被唤醒并派来地球,可惜直到今日仍有部分战士与你一样断绝了同帝国的联系。”芬尼尔摸着下巴,“可是我不懂,假如只是为了对付你,洛基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原型机与尼伯龙根之戒都是不可多得的力量,以此作为筹码的话,赌注未免也压太大了吧?”

“他的奸诈就连作为兄长的我都无法看透,能肯定的是他必定在幕后策划着什么阴谋。”

地球,尼伯龙根之戒,阿斯嘉特,人类,资源,使者,数个关键字在两人脑中回旋,他们活动起全部脑细胞用于联想其中的关联,却怎么也得不出个符合逻辑的结论。

“他的阴谋先放一边。”珐利插进两人的对话,严肃地问提尔道,“尼伯龙根星即将毁灭,是真的吗?”

“是。”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提尔摇了摇头,他知道珐利在担心什么。

“你太温柔了,跟你父亲一样。”提尔的手轻轻放上珐利双肩,露出感激的微笑,“这是我们的宿命,愚蠢的祖先因自己的贪婪而造下的恶果,地球不该被牵涉其中。”

当年,提尔告之巴尔德尼伯龙根星的情况时,巴尔德也表现出了与珐利相似的愤慨与怜悯。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珐利没有罢休,继续反驳,“那可是提尔跟芬尼尔你们的母星啊,你们的故乡啊,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连我也……”芬尼尔惊了一下,“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珐利态度坚决,充满觉悟。

“我们现在可是战争中啊,竟然为敌国的人考虑,你疯了吗?”

“我没疯,而且我也不是在同情你们的国家。”

“那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同情的是居住在那上面的生命。”

从海上缓缓吹来阵阵微风,巡弋的海鸥发出鸣叫飞过四人上空,发梢轻扬的珐利担心地望着芬尼尔,“现在的我终于明白,尼伯龙根并不全是坏人,既有像提尔这样愿意坚持公道的人,也有像你这般秉持着自身信念的战士,当然,像洛基那种卑鄙的无耻之徒也存在着,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地球也好,尼伯龙根也好,好人,坏人都有,所以同为生命,跨越时空好不容易相聚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类似的话,巴尔德也说过。)

提尔欣慰地垂下头去。

(果然珐利是你的儿子,巴尔德……)

“你给我差不多点!”芬尼尔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般,竖起耳朵恶狠狠地瞪着珐利,“开什么玩笑!我们帝国还不至于弱到需要外人的救援!”

“拒绝也可以,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铲除洛基这样的奸臣,不是吗?”

“区区一个人类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政治指手画脚,别蹬鼻子上脸!”芬尼尔的剑锋眨眼间便抵住了珐利的眉心,但珐利却纹丝不动,维持着认真交流的神态,等待芬尼尔的回答。

“喂!”对此束手无策的芬尼尔不禁扭头冲提尔吼了句,“人类都是笨蛋吗?完全弄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呵呵。”提尔抬头苦笑,“就算再过二十年,可能我也理解不了人类吧。”

“果然还是杀了好。”芬尼尔的剑锋刺破珐利的皮肤,分叉的鲜血开始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流下,“我们的星球的确需要资源,人类的存在只会是障碍,共同开发什么的,不可能!”

“如果你当真这么想,为何还要把凯因救回来?”珐利临危不惧,乍看之下他命悬一线,实际上他的气势已将精神紧张的芬尼尔逼入绝境,“真的只为生存而无视其他的话,你早就该带着军队攻过来了。”

“闭嘴!人类!”

“我要说!”珐利勇敢地挺起胸膛,“芬尼尔,你是真正的战士,所以我相信。”

“相信什么啊!”

“你真的想杀了我,并非通过这种方式,而是堂堂正正的决斗。你跟提尔,跟洛基都不一样。”

“你这家伙……”

“够啦,芬尼尔,是你输了。”提尔过来按下了芬尼尔的前臂。

“我没输!”芬尼尔竭尽全力地反驳着,尽管他没有再对珐利刀刃相向。

“问题在于接下去你要怎么办?”提尔无视了他的取闹,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打算继续侵略地球?还是调查事情真相?”

“你这叛徒没资格命令我。”

“这不是命令,只是单纯的提问,你所选择的未来,是什么?”

“我所选择的……未来?”

“地球与尼伯龙根的战争不是靠我们三人在这里交谈就能中止的,可能必须要战到其中一方彻底毁灭也难说。但那终归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未来,战争结束后,你的梦想是什么?芬尼尔?”

芬尼尔还是首度被人问到这个问题,过去的记忆里,在那没有生气与希望的雾之国,唯一的疑问就是唯一的动力:该如何活下去?

艰苦的训练,非人的折磨,日复一日的洗脑,对帝国的效忠宣言,芬尼尔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成长为四将军之一,激励他坚持到如今的,仅仅是渴望活着的本能。为了填补空虚的心,只懂得战斗的他选择了向强者挑战,为此他不畏强权,无视对手的地位,决斗一开始,就只为打倒对方而行动,其他的事从未考虑。

赢了又如何?输了也不过是一死。

在这种只有生死结论的漫长生活里,不知不觉间,他忘记了“目标”这个词汇,用提尔现在的话来讲——芬尼尔,丢掉了自己的“梦想”。

对洛基的不悦,想探寻真相的欲望,为了帝国的战斗,统统只是幻影,是他用来麻痹自己,欺骗自己的理由,用来将自己与魔因这类战斗兵器进行区分的借口。

在这个问题面前,帝国的最强战士,完败了。

“可是……”芬尼尔收起剑刃,慢慢远离三人,“我跟人类还是不一样。”

“芬尼尔……!”珐利伸出右手想去挽留,芬尼尔却继续退入展开的空间漩涡。

“决斗延后吧,我是帝国的战士,绝不会与人类苟同,更不可能像提尔你这叛徒一样。假如洛基真想对帝国动什么手脚,那也该由我亲手解决他。”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珐利仍想走过去拉回芬尼尔,提尔却挡住了他。

提尔闭上眼睛轻轻摇头,仿佛在说:随他去吧。

珐利只好放下手臂,静静地看他被空间漩涡吞没。

“尼伯龙根军的进攻不会停止,下次相见之时,人类仍将是我的对手。特别是你,珐利·艾洛,与你的决斗就留到下次吧。”

“好。在那之前,你要活着啊。”

“哼,该说你是小瞧了我还是怎么。”芬尼尔洒脱地冷笑转身,“别把我这帝国最强战士跟弱小的人类相提并论,就此暂别了,白色战士的机师。”

“再见……”

空间最终回归平静,在等待救护车到来期间,珐利特意望了眼凯因,凯因心中有数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珐利。”

“谢谢你,凯因。还有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该道歉的是我,明明这么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我却封闭了自己顾影自怜,真是个大笨蛋。”

“你喜欢芙蕾对吧?”

“……”凯因面露愧色,“我……”

“我能理解。”珐利大方地笑道,“所以如果你死了的话,芙蕾可就归我了啊。”

“现在不也是吗?”

“谁知道呢,啊~如果你能喜欢别人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也是呢,哈哈。”

站在附近,静静聆听着这段对话的提尔如释重负,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羡意。

(年轻真好啊……)

(所以才不能让他们失去未来与梦想,你说对吧?巴尔德……)

夕阳西落,晚霞染红了大海与天空,海天交际线随之变得模糊,温馨的气氛笼罩在观景台附近,回响于耳畔的,则是连绵不断的浪花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