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时候,拉迪乌斯一路突破战舰的火力防线逼近阿特拉斯号时,预感不妙的菲利克斯当即一反常态地离开舰长位。

“这里交给你们,做好援护准备。”菲利克斯打开舱门准备出去。

“您要去哪?”普露托有些害怕。

菲利克斯转身后发现整个舰桥组员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们都是陪同自己历经多次战役的老战友,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危难关头,本该坚守岗位的自己却有放弃指挥的打算,确实免不了会招来不安。

可菲利克斯也是别无选择,战友与战场固然重要,胜利却不是这次遭遇战的目标,更何况星震队还没有胜利的希望可言。神情严峻的他站稳脚跟,隆重地向众人敬了个礼,“必要的时候……就去小艇吧,谢谢你们一路对我的支持!非常感谢!”

说罢,菲利克斯头也不回地离开舰桥。

随着舱门合闭,焦虑的气氛蔓延开来,组员们纷纷用紧张的神情向周边的战友寻求答案——其实他们心里明白,德高望重的舰长并非要抛弃这个队伍这艘船,只是他有不得不去履行的使命。

普露托看着屏幕里奋战的光,默默攥紧拳头,犹豫迷惘的眼神逐渐安定下来。少女深吸口气,挺直胸膛对议论纷纷的伙伴们喊道:“各位,让我们继续执行菲利克斯舰长的命令吧!”

她的喊话就像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扫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这尽管不是能够打败强敌的声音,但却是能够稳定军心的天籁,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时刻,哪怕只要有这么一个信任的声音能够响起,众人便能继续跟随这个声音冲锋。

同时在大家心里,那个曾经不成熟又爱哭的小女孩长大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担心自己男朋友的业余通讯员,而是能够承担起自身义务,完美履行作为舰长传声筒职责的专业人士。

无声的鼓掌在组员心中响起,他们再度专心投入工作,为了赢得生存资格,也为了……报答那些值得信赖的人们托付给自己的心意。

煎熬不已的菲利克斯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多么无情,但他已看破很多事,所谓的荣耀、勋章甚至地位都犹如过往云烟。

他站在前往秘密机库的电梯里,慢慢掏出腰间的手枪。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的一战,所谓的希望几乎只是妄想,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即便希望与奇迹真的降临,那也无济于事,如今唯一能够带领大家平安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有一个。

叮——

电梯门缓缓退开,菲利克斯举着手枪,小心翼翼地走向机库的尽头。

舰桥——

“不明敌机接近,推测路线舰尾!”报警员大喊。

“休想过去!”炮火管制员扣动扳机,阿特拉斯号的两门主炮当即射出光束。

“哼……”伊卡洛斯不屑地瞥了舰桥一眼,操控机体如一只轻盈的飞鸟紧贴着光束边缘飞过,平安无事地绕至舰尾。

“找到你了。”伊卡洛斯露出满意的笑容,拉迪乌斯射出后裙甲的浮游炮组,轻松歼灭所有尾部炮台后一拳砸进机库闸门,紧接着用力抽出手臂,将厚重的闸门从出口完全拆下,丢到一旁。

拉迪乌斯无所顾忌地落在弹射轨道上,一步步走向深处。

此时的菲利克斯站在一个银色金属培养舱旁,六条缆线从培养舱的下部延伸而出,链接至阿特拉斯号的动力部分,而培养舱的上半部分由透明的神秘晶体构成,华尔裘莲的肉体就在舱中沉睡,营养液将她与外界环境隔离开来,同时维持着她的生理机能。

看着“睡美人”安详的面容,菲利克斯不禁露出慈祥的微笑,他轻轻抚摸舱壁,长长地叹出口气。

“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们……但是你放心,我会坚持到他们过来,该上路的,有我这个老头子就够了。”

菲利克斯话音刚落,后方的舱门应声打开,银发青年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

“哥哥,住手吧。”华尔裘莲的投影出现在伊卡洛斯与菲利克斯之间,她的内心百感交集,脸上写满酸楚和纠结。

菲利克斯转过身去,将枪口对准伊卡洛斯,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杀气:“我劝你听听妹妹的话。”

“我这不是听着么?”身着黑色驾驶服的伊卡洛斯绕开投影来到培养舱末端,菲利克斯的枪口角度全程跟随他的步伐而转动。

伊卡洛斯深情凝视着那躺在舱中熟睡的少女,却刻意忽视了就在身边的意识投影。

“我按照约定来接你了,华尔裘莲。”

伊卡洛斯的温柔没能化解华尔裘莲的恐惧,反而加深了她的不安。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哥哥!”华尔裘莲大喊。

“可只有这样的我……”伊卡洛斯终于转头看向投影,他面无表情地答道:“能带你前往我们的故乡。”

“建立在鲜血和尸体上的乐园有什么意义?”华尔裘莲眼眶泛红,“我求你了,伊卡洛斯哥哥,别再……继续下去了……”

“所谓战争……”伊卡洛斯伤感地用余光看着菲利克斯的枪口,“开始容易,结束难。”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菲利克斯义正言辞地喊道,“我们不是没有机会,是你让这个机会消失了!听我和华尔裘莲的劝,及时回头吧!在一切还有挽回余地的现在……看清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

“正确的道路?”伊卡洛斯盖住脸部,仰天大笑。

华尔裘莲低下了头。

“从失去华尔裘莲的那刻起,我就已经看不到你们的路了。”伊卡洛斯的杀意从指缝中渗出,震得菲利克斯胆寒,“在我们流浪的时候,这条‘正确的道路’在哪?!在我们受尽折磨的时候,这条‘正确的道路’在哪?在我们为了一小块面包而互相推让的时候,这条‘正确的道路’在哪?在华尔裘莲……”

伊卡洛斯弯下腰,语气发颤,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继续说道:“快死的时候……”

“我们的路又在哪里?!!”伊卡洛斯的斥责回荡在空旷的机库里,震耳欲聋。

“不管是亚提斯人还是地球人,都不会允许我们有尊严地活着……”伊卡洛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所以我们唯一的路就是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力量开辟未来!地球是我的!不是亚提斯帝国更不是新人类的!”

“你被利用了,哥哥!”华尔裘莲仍不愿放弃,“战争派只是在利用你……”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伊卡洛斯粗暴地打断了她,“所以我做好了准备,我跟那些无情愚蠢的政治家不同,和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士也不一样,我是要成就霸业的王者!”

“那你可知道……”菲利克斯的食指开始朝扳机施力,“王者……都是孤独的。”

“哼……”伊卡洛斯恢复先前的淡然,孤傲地挺直胸膛俯视菲利克斯,“反正我也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