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载着龙骑远征队的吉普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司机将四人赶下车后,附近待命的民兵立刻用枪抵住其后脑,压住他们来到拿瓦面前。
“跪下!”在民兵的喝令下,四人虽有不服,却也只能双膝着地,垂头咬牙。
“武器呢?”拿瓦问道。
“在这。”司机将盒子交到拿瓦手中,拿瓦刚一接过盒子,便将能量集中于双手,强行烧毁了盒子,内部的子嗣之柱也因此爆炸,化作一堆燃烧的碎片散落于四人跟前。
“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拿瓦摆摆手,“收起武器吧。”
“是!”民兵将步枪收回背上。
随后拿瓦又对四人说,“起来吧,估计你们也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我。”
珐利起身抬头,拿瓦的真面目渐渐进入视野——那是张饱经磨难,布满伤痕与皱褶的消瘦脸庞,黯淡无光的眼球里读不出任何情绪,宛如死人一般。这与珐利想象中的拿瓦相去甚远。
“就是你这混蛋……!”凯因气愤不已,直接朝拿瓦的右脸挥拳而去。
旁边的民兵没有任何动作,拿瓦本人更是直接站在原地,让凯因的直拳在自己脸上留下一个红印,他那瘦弱的身躯也因这打击而倾倒在地,鲜血则缓缓从嘴角渗出。
“这样就……消气了吗?”拿瓦用手随意擦掉血渍,重新站起。
“怎么可能!快把空他们放了,我要跟你单挑!”凯因还想揍第二拳时,民兵们已经扑过来制服了他。
“算了吧,毫无意义。”拿瓦捂住胸口咳了几声,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回长椅处坐下。
“你们这样也算人类吗?”凯因咒骂着压住自己的民兵,“他可是尼伯龙根军啊!要侵略地球的敌人,现在还把你们跟你们的家人当做人质,你们就这么甘于堕落吗?就因为他可怜,就因为他不杀你们?”
“闭嘴!小心老子拿抹布把你嘴堵上,你懂什么,臭小子!”其中一位民兵狠狠地往凯因腹部踢了一脚,凯因当场痛得无法言语,空也失声尖叫。
“拿瓦,我先把这小子带下去教训教训,堵上他这张臭嘴!”
拿瓦挥了挥手以示赞同,凯因便被民兵们强行拖离珐利等人的视野。
珐利等人虽想追过去救出凯因,可在十多把枪口的围观下,他们根本无法行动,更何况现在身上没有半件能用的武器……
“你究竟想要什么?”珐利压住怒火,双眼紧瞪拿瓦质问道。
“我已经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但……”拿瓦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决,“有必须摧毁的事物!”
明明敌人都已作出了如此坚定的宣言,四周的民兵与村民却仍然一脸麻木,没有半丝反抗迹象,珐利气得义愤填膺,“你们就这么甘愿自己的故乡被他毁掉吗?你们就没有要守护的事物吗?”
“你个外人懂什么?”人群中传出某个大叔的反问。
“至少我知道复仇与毁灭是错误的!”
“那你告诉我。”拿瓦起身走到珐利跟前蹲下,神情严峻地逼问道,“我又该做什么才是对的?在这个失去了梦想,到处是想杀掉我的人的行星上,我要做什么?”
珐利与拿瓦目光交汇,拿瓦内心的绝望与忧伤透过视线流露而出,察觉到这些的珐利不禁垂下头颅,气势全消。
由于得不到回答,拿瓦亦同样失望地挥手下令,“把他们带下去。”
民兵们随即将三人压离场外,拿瓦坐回长椅,靠在椅背上,恍若地仰视苍穹。
“直接解决掉他们不是更好吗?拿瓦。”一旁的随从提议道。
“就算在这里杀掉他们,还是会有另一个次元的地球成为尼伯龙根的新威胁,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毫无意义……”
(对,毫无意义……不论杀戮还是拯救,都毫无意义。)
“拿瓦……”
“抱歉。”拿瓦一脸歉意地笑道,“帝国的事与你们无关的。”
“没关系,就算地球真让尼伯龙根统治了,由你这样的人来领导我们,我们也会欢迎的。”
“恐怕……不行吧。”拿瓦摇头,“洛基大人并不在意人类的死活,真让帝国赢了,只会诞生第二个尼伯龙根星罢了。”
“这……”
“不管怎样,那些事都与我们无关了。”拿瓦深吸口气重新振作,“好了,继续执行计划吧,12到17区的炸弹安置好了么?”
“嗯,爆破队凌晨三点多就放好了,现在已经安装到第21区了。”
听到这话,拿瓦既欣慰又犹豫,“真的可以吗?你们会失去现在的生活的。”
侍从将手轻放在拿瓦肩头,心悦诚服地说:“这也是为了取回我们失去的东西,必须付出代价才行。”
拿瓦环顾四周,那些民兵与村民也投来了相同的目光……
另一方面,珐利等三人在临时建成的地下牢房里遇到了凯因,他对拿瓦与村民的愤怒有增未减,所幸没有受什么折磨的样子。
“那群人绝对是被控制了,要不就是疯了!”凯因双手紧抓住铁栏不停大吼,“你们这群人类的叛徒!!!!!!!!!”
“省省力气吧,喊破喉咙也没人理的。”芙蕾认命似地坐在墙角处,与心神不安的空相互依偎。
“真的没人吗?”凯因慎重地问道。
“一路上连个卫兵都没有,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两个民兵把我们关进来后就离开了,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嘛!”
“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高中生,现在也没了子嗣之柱……”空哀怨地叹出口气。“我们会被怎么样啊,就这样关到死吗?还是被当做谈判的人质?”
“没事的,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凯因走过来轻声安慰着空。
精神接近崩溃的空索性投入凯因怀抱,疲倦地合上双眼,凯因则默契地轻搂住她,静默不语。
兴许只是心理作用,但芙蕾不禁感到这冰冷阴暗的牢房因这温馨的一幕而显得明亮不少。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也干脆依在珐利身旁不停撒娇,“呐,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我的王子殿下~”
“总之先静观其变吧。”珐利似乎未被这暧昧的气氛所感染,沉重的表情始终未变,“如果他们真要杀掉我们早就动手了,现在就算贸然逃出也没有友军支援。”
“嘁,真不解风情啊。”芙蕾撅起嘴巴。
“我不明白……”
“什么?”
“拿瓦究竟要干什么?”
“不就是要帮尼伯龙根军占领地球吗?所以首先破坏掉各种设施,免得地球人有反抗之力。”
“那直接杀掉村民不是更简洁?”
“大概……是为了把村民当成奴隶使唤,就像现在为他卖命的那群民兵。”
“真的吗?”珐利似乎不大认可这种说法,他内心深处有种预感,拿瓦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邪恶,他应当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才会选择作出这种事,并且村民们绝不仅仅只是可怜拿瓦,他们是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支持拿瓦的。
“真不可思议……”芙蕾声音轻柔。
“诶?”
“明明就是束手无策的绝境,我现在却感到很舒心。”芙蕾下意识地搂住珐利的手臂,安然地阖上双眼,“好舒服……”
经她这么一说,珐利才注意到周遭的环境——没有车辆的喇叭,工厂的轰鸣;村民们的细语与鸟鸣相互交织,通过铁窗缝隙传入耳中,犹如那一缕光明,在黑暗中充满魅力。
在此之前,就算身处类似的自然环境,大家的想法也无非都是娱乐或战斗,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能放空一切思绪的时刻。
失去了自由与力量的同时,珐利隐约察觉到,自己收获了另一份珍贵的宝物,那便是,在极度无助下才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来自芙蕾的身体。
(确实不可思议,就像世界上只有我与芙蕾存在一样……)
随着珐利的意识逐渐模糊,与其他三人一起陷入梦乡,这群少年少女们,包括整座城市的居民,都没有发现,拿瓦大脑散发出的奇异电波,在无形中催眠了他们。
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拿瓦时刻背负着强烈的自责感。
(我究竟想做什么呢?新指挥官赐予我的能力,本来是为了控制人类,把他们当成士兵来使唤的,结果我却没能下得了手。)
(为什么……明明应该对地球没有留恋了,明明决心消灭全部地球人了……)
不知不觉间,拿瓦自己也因疲劳而昏睡过去,在那虚无飘渺的幻境里,他再度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少女。
纵然只是梦境也好,拿瓦向少女吐露了自己的迷茫,“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小倩……”
黑发及腰的少女只是维持着甜美的笑容,默默倾听着拿瓦的烦恼。
“在帝国经历的战争已经让我感到很累了,好不容易遇见了你,就算被骂作叛徒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生活而已,这就是我所找到的梦想,我所选择的命运。可是人类……为什么人类要杀掉你,我该为你报仇吗?”
“拿瓦……”
“小倩……”拿瓦抬起头,无助地望着少女。
“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拿瓦。”少女不舍地用双手捧住拿瓦那憔悴的面容。
“我不知道啊!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是个被诅咒的存在,在母星,家人因我而死,在地球,连你也……”
“不。”少女轻吻了下拿瓦的眉心,“你不是被诅咒的存在,我很幸福,身为孤儿的我,能够认识拿瓦真的很幸福,是你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动力,你也是我的梦想,拿瓦。”
“小倩,我……”
“我非常喜欢拿瓦拍的照片哦。”少女由忧转喜,宛如只自在的飞鸟围绕着拿瓦转起圈来,“不止因为你把我拍得很漂亮,还有你所拍下的那些风景。”
“可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那也是大家的回忆。你还记得吧?有条清澈的小河贯穿村子中部,在河的两岸是住满动物的森林,雨季一结束大家就会结伴去採菇~春天是摘花,夏天则是烧烤大会,秋天欣赏落叶,冬天的雪仗,这些珍贵的事物,都被拿瓦你的相机记录下来了哦。”
“恩……是啊。”顺着指引,拿瓦的梦境接连出现了各种画面,欢笑的人群,温和的动物,大自然与人类完美地共存在一起。
“大家一定都跟我一样,感谢着拿瓦,所以才愿意帮你。是你证明了我们的存在,村子的美好,若没有你,我们将不知自己曾经那么地幸福。”少女向拿瓦伸出双手,同时渐渐变得朦胧,“跟大家一起找回失去的东西吧,拿瓦……”
“小倩……!”
晶莹的泪花自拿瓦紧闭的眼角溢出,在梦中与爱人做完最后道别的他睁开双眼,迸射出充满决意的目光。
“该行动了。”刚起身不久,拿瓦便向大道尽头迈出步伐。
“拿瓦!”陪伴在他身旁的村民喊住了他,“现在还来得及……你逃吧。”
背对人群的拿瓦沉默不语。
“剩下的事就由我们来完成,你要再不走,军队攻进来,你就……”
“良。”拿瓦侧过身子,背光的他面带着柔和的微笑,“不是说好了吗?要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
“你已经努力得够多了,小倩的死不是你的责任,村子失去原样更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背负起这么沉重的使命,为什么要纵容我们的任性,所以停下吧,好吗?不要忘了,你并不是万能的。”
拿瓦回头,继续向着黑暗深入,在众人不舍的注视下,他只给出了个简单的答复:“可我应该是。”
(我确实并非万能,到底做这些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因为只要还活着,我就一定要做点什么!为了小倩你,为了支持我的大家,还有过去那个令我重获新生的村子……)
(复活的时刻到了,种子将从破坏过后的黑暗中萌芽,绽放出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