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让我等到了……”结束回忆的柏勒洛丰缓缓发出声音,“这个能够与你单独相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机会。”
比起它为何会说出这话,米蕊丝尔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震惊。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埋葬在自己记忆深处的他。虽说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她自己也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然而事实的残酷却让她逃避了这样的猜测,最可怕的事,那便是自己不愿去想象的结局。
“你到底是谁?”不愿承认现实的少女欺骗着自己,用仅存的希望驱动嘴唇与喉咙,提出了质疑。
“我是谁?”柏勒洛丰摇摇头,接着便大笑起来,“你应该清楚的,我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被逼到绝境的她极力否认着那个答案。
“好吧,我的名字是……”柏勒洛丰故意停顿了下,因为它想再多看看米蕊丝尔的表情——那副无比恐惧,慌乱的神情,仿佛堕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中的灵魂。
“莱迪·斯盖卡。”
这五个字犹如五雷轰顶,响彻米蕊丝尔心扉,存在于她体内的两个灵魂同时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泪水无法自已地从眼角处涌现,她哽咽得无法言语。
“这不可能,莱迪,莱迪他已经死了!”
“肉体的消亡并不意味着完结,伊奇博德,你,不也死过一次吗?”柏勒洛丰,不,本名叫做莱迪的这个存在,正毫不留情地继续鞭打着少女心中的脆弱之处。
米蕊丝尔知道再多的狡辩也是徒劳,只是面对这种情况,她已经不知该作何反驳,全然没有了斗志。
“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把汤尼先生他们给杀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米蕊丝尔几近失控,厉声咆哮。
莱迪闷不作声,被泪水模糊视线的米蕊丝尔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即便没有这泪水的阻碍,其实她也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因为她正面对着的,是一台冰冷的机体。
“人是什么?”莱迪再度提出了那个问题。
米蕊丝尔没有回答。
“人既非神,亦非野兽。做到了人类所做不到之事的存在被称之为神;不拥有情感,只受本能支配驱使其行动的存在被斥为野兽。可是,人是拥有本能的,因此要堕落成野兽很容易,可人是有极限的,要成为神,却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米蕊丝尔无助而不解地看着他。
“我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计划,在知晓人类的极限后,我做出了决定:我要超越人类,不再受肉体极限的束缚!”莱迪激动地看着自己的这幅身躯,“看吧,这就是超越了人类的形态,我可以成为神!”
听到这话,原本还只有伤心与困惑的米蕊丝尔,不禁心生怒火,“的确,你超越了人类。但那也不过仅仅是物质上的界限,杀掉自己的同伴,毁灭过去的家,舍弃了情感,受欲望本能支配的你,在心理上又与野兽有何不同?”
“呵呵。”莱迪的笑声颇为无奈,却又显得高傲跋扈,“终究你是不会明白的。”
“怎么可能明白……我到现在也还是很迷茫。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Y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Y大人只是将世界的真相展示于我罢了。”
“真相?”
“对……”莱迪刚想讲述那所谓“真相”时,一股灼热的视线顿时让他的内心动荡起来,虽身为机械,可他还是明显感受到了那压力。
他抬头望去,发现CK正紧盯着自己,虽不发一言,但确确实实地露出了凶气。
莱迪也是个明白人,Y的教训他不会再犯,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讲那些米蕊丝尔根本理解不了,也不会接受的事。
“为什么不说了?”
“呵,对于愚昧的你而言,我不需要浪费时间。”
“是……么……”米蕊丝尔看起来更加悲痛欲绝。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其中一个目的。那就是你,伊芙,我要你立刻离开米蕊丝尔的肉体!”
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个灵魂的心头猛然一震。
“为什么不履行诺言?你应该是在消灭完恶鬼后就结束了跟米蕊丝尔的契约吧?可你到现在却还是霸占着她的肉体,三番两次地让她陷入危机之中。”
“我……”少女无法反驳。倘若是从前,她或许能够干脆地答应莱迪,可如今,一切事情早已变得不再单纯。她这时才渐渐发现,自己的私欲确确实实地违背了与真正的米蕊丝尔的约定,非但没有帮她找到朋友与爱人,反而利用她家的财力,她的身体,一直在协助伊奇博德,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对伊奇博德的爱。早已习惯的生活让她不知不觉间早已将自己当做了“米蕊丝尔”——那个拥有至高财权,美貌天仙,万人之上的大小姐。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不算违约。”莱迪的腔调颇为怪异,“在达克雷斯与他的手下们被消灭后,其实还有个恶鬼,那就是你本身。到了该结束契约的时候了,伊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我要通过这场战斗打败你!救回米蕊丝尔的灵魂!”
“不是的,我并没有像束缚住她!”米蕊丝尔绝望地看着对自己降下审判宣言的莱迪。
“那为何至今还不愿离开她的肉体?”
“……”
“回答不了也没关系。同我战斗吧。”莱迪将两腕的能量流体转为光剑模式,“在这场战斗的终点,你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面对莱迪的挑衅,伊芙依然战意全无,一连串的打击与质问让她彻底丧失了战斗力,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她都想不出自己能够跟莱迪开战的原因。
为了伊奇博德,为了英雄之心的胜利吗?真的是那样吗?可是,就算取胜了,自己不也是占据着这副肉体,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吗?纵使莱迪丢弃了身为人类的心,那么自己就有资格说他了吗?
原本身为恶鬼,放下滔天大罪的,是自己啊……
或许,是到了该接受审判的时刻了。伊芙闭上眼睛,她心中对莱迪仅存的希望,对自我的解脱,对米蕊丝尔的歉意,都告诉她,是该放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了。
“对不起,伊奇博德。我无法再继续陪你战斗下去了……”说完遗言的她主动挺上前去,要让莱迪结果自己。
可就在莱迪打算动手的前一刻,那静止的天使却又活动起来,挥动手中的晶体剑划过莱迪的胸部装甲,令他措手不及。
“你才不是莱迪!”米蕊丝尔的眼神与之前完全不同,变得杀气腾腾,“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你不过是被Y制造出来的代替品,试图迷惑我而已!”
“伊芙?不,你是……米蕊丝尔!”
“没错!本大小姐亲自登场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冒牌货,我可是活得好好的,根本没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哪用得着我动手?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莱迪?”
“呵呵。”莱迪竟有些欣慰地笑了,“你果然还是没变。”
“我可不像你。”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顶嘴,莱迪瞬间看破其中玄机——他知道,就算是米蕊丝尔本人也已经相信了自己是莱迪这件事,她不能接受的,是改变了的自己。
“米蕊丝尔。”莱迪将左光束剑变回手掌模式,朝她伸去。“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成为君临世界的人类了,跟我一起成为新世界的亚当与夏娃吧。”
这正经的邀请反而令米蕊丝尔啼笑皆非,她露出鄙夷的神色,“看来本小姐还真说错了,你有些恶心的地方真没变。亚当与夏娃?就凭你?”
“我已经超越了人类,拥有了最强的力量,你所使用的武装天使,柯卡贝尔号,联合国军的新锐兵器,轨道炮,乃至新世界队的各种兵器,全是我的发明,这个世界是受我支配的!”
“不就只会做一堆破武器你嚣张什么!”米蕊丝尔反骂道,“你说你支配了整个世界?不好意思,至少我知道,有个中二男是绝对不会受你支配的,况且就连我,这个最强的人类,也绝不承认你超越了我。不管你的武装多强,终究是物质,想打败我,先征服我的心再说!”
这下轮到莱迪哑口无言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继续同她争论下去。“战斗吧,依靠我与Y大人联合的力量,要将你的灵魂转移至新的肉体里是轻而易举的。别以为我会因为你也处于那个肉体中就手下留情。”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米蕊丝尔将剑锋对准莱迪,含泪的视线中充斥着不屈与悔意,“就是为你这样的人渣流泪过!”
就在两人都要进入战斗状态时,米蕊丝尔却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前行,将剑锋刺向莱迪。
“你是……?”
“我是罪恶的灵魂,是你让我想起了这件事。莱迪。”伊芙一边流泪一边向他发起攻击,“可是你也堕落了,所以这次,要消失的不仅是我,还有你!”
“哼……这倒省了我不少功夫,那么就来决出胜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