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数据合并机能进入六花内心的普露托放眼望去,视野可及之处均被浓密黑雾所包围,那些黑雾仿佛有生命般伸出触手黏住普露托的雪白肌肤,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灵魂。
普露托试图消除触手,无奈她动作幅度一旦变小,被甩开的黑雾便再次聚集过来,反复几次后,普露托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在白白浪费力气,好在黑雾没有质量或约束力,于是她索性硬顶住消耗飞向更深处。
然而越往里深入,除了消耗量剧增外,黑雾中还时不时传来令人胆颤的嚎泣或冷笑,相互交杂的哭笑声折磨着普露托的听觉与心理,使她反胃得几乎难以行进。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崩溃退散之际,前方的人影令她重拾信念。
“六花酱——!”普露托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挣开触手,跳进少女所在的虚空——
这是个直径约两米大小的圆球,脆弱的灵魂屏障散发着微光,被隔绝在外的黑雾和怪声正不断侵蚀着外壁;全身蜷缩成一团的六花顾影自怜地悬浮于中心,在听到普露托的声音后,她缓缓抬起泪脸,面如死灰地望着那遍体鳞伤的闺蜜。
“普露托酱,我……”
未等六花说完第一句话,普露托早已上前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其背细语道:“没事了……”
“我对你和光君做了很过分的事,根本不配得救。”六花啜泣道。
“你只是被亚特拉斯利用了。”
“可那些黑暗都是源自我的怨念,那些可怕的想法都是我的本性,我没有资格继续活着。”
“没人能够剥夺你的生存资格,不要放弃。”
六花轻轻摇头,“没用的,就算能得救,我们的关系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光君不可能接受我了,不如就让我这么……”
“不要放弃,六花酱。”
“我做不到啊……普露托酱。”六花的抽泣声愈发明显,“我知道你和光君才是一对,可是每次我看到你们幸福的样子就觉得好难过,明明这是不可以有的心情,明明应该祝福你们,我明明……”
普露托不再言语,但仍未松开怀抱。
“光君是我的初恋,你是我一生的挚友,本来这两份相互重叠的喜悦应该能让我感到更加开心,本来应该是梦幻般的幸福时光,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迷茫悲痛的六花作出苍白无力的告白,普露托对此却报以一抹淡然的微笑。
普露托松开怀抱,改为搂住她的双臂,投去深情的目光,“曾经有一次,哥哥大人出车祸死了,他就那么躺在我面前的血泊中,就只是为了把刚买到的生日礼物送给我,他在马路对面叫我站在原地等候,‘我马上过去~’这就是他的遗言。”
六花呆滞的目光重新闪起一丝光晕,视焦对准普露托。
“还有一次,哥哥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我,结果在行星家族的袭击中被杀。”
“普露托酱……?”
“我希望自己有更强的力量,我渴望能够和哥哥大人顺利地获得永远的幸福。”普露托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与伤感,“但有好几次,我真的想过放弃,这段旅程实在太过艰难,终点太过遥远。”
六花静静聆听着。
“我曾经试过在新世界里默默旁观哥哥大人,我想,也许我的存在是个错误,我和他在一起只会为他和世界带来毁灭。”
“……结果呢?”六花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战争开始后,我一个人夹在行星家族和EGO之间,为了不被其中一方利用而独自战斗,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哥哥大人死了,我也差点失去启动轮回的余力。”
“……”
“那次之后我领悟到了,自己对哥哥大人的真心,还有这种无法改变的宿命。”
普露托已热泪盈眶,但仍竭力撑出笑容,在六花眼里,那是饱含辛酸的泪水与微笑,那是为了让自身不甘放弃而坚守的最后底线。
“我见过无数次哥哥大人的死亡,体会过无数次绝望,但让我始终无法松手的,恰恰是哥哥大人,我想反抗这种宿命,所以……我和六花酱你并没有两样。”
“普露托酱……”
“如果你能得到哥哥大人的话就去努力,你既是我的闺蜜,也是劲敌。”普露托自己伸手擦掉泪水,可泪腺马上就又涌出更多热液,“如果我不能和哥哥大人在一起当然很会难受,但我更不愿意哥哥大人因为我而失去真正的幸福。”
六花似乎从普露托那悲凉的眼眸中看见了某些世界的碎片,那一幕幕普露托跪在光尸体前痛苦的凄凉场面。
“你很特别,在过去的世界里,你从没出现过,所以我想也许你就是改变这种宿命的可能性。”
“……我?”六花不解。
“也许……你才是哥哥大人应该得到的真爱。”普露托笑言。
“真的吗?”六花没有因这可能性感到丝毫喜悦,反倒染上了普露托那惆怅恐惧的心情。
“我……不会放弃。”普露托收回左手握拳放在胸口中央郑重宣誓道,“无论是哥哥大人,你,还是这种宿命,在得到真正的答案前,我都会继续探寻下去,就算你是那个微弱的可能性,就算你是最强的情敌,我也不会轻易认输,既因为我爱哥哥大人,也因为……”
六花屏息凝神地等候着普露托的后半句话。
“经历无数次轮回后,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这次是普露托发自真心的笑容。
面对这张温柔坦率的笑脸,六花颌首微笑,心理屏障范围瞬间扩散开来,驱散黑雾与怪声延伸至远方,夺回每一寸心灵地盘。
“是我输了,普露托酱。”六花已不再流泪,相反,她举手轻拭去普露托的热泪,“我对光君的爱远不如你。”
“你甘愿就这么放弃……?”普露托有些惊讶。
“不是放弃。”这次换六花伸手搂住普露托,将下巴靠在她肩头,心悦诚服地在其耳边轻声道,“只是现在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未等普露托弄清六花话中的含义,她已被耀眼的光辉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