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杏诗领悟新境界,准备前往天之京对抗黄帝的隔天夜里,柯卡贝尔号缓缓驶出大气圈,进入了广阔无垠的宇宙。
“那就是雷神之锤……”
伊奇博德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住那闪烁着霓虹彩灯的空间站。这座两侧拥有巨大太阳能帆板,尾部则是根细长炮管的空间站与其说是“锤”,形状更像是“十字架”,银白色的涂装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给予人一种莫名的神圣感。
一想到接下去自己便要利用这神之锤对天之京发动致命一击,少年的心便有些激动。
又过了半小时,柯卡贝尔号总算与空间站完成对接,此次只身抵达宇宙的伊奇博德仍有不安。正在他担心同伴们在地面上的情况时,从空间站内出来迎接的人员倒是在开门后立马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诶?”伊奇博德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可当他看到那人的脸后便露出了释然且惊喜的笑容,“亚赛!”
在上次大战中结识的伙伴,现今正生龙活虎地冲自己大笑,“不只是我哦,玛斯特也在这里,自从那次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加入了联合国军的第二宇宙舰队,现在就在这座‘雷神之锤’空间站里服役。”
话音刚落,从对面的舱门旁又出现了个纤细的身影,玛斯特正微笑着同伊奇博德摇手招呼。
“玛斯特,晚上好!”
“已经是晚上了吗?”玛斯特苦笑道,“待在宇宙太久,我的日夜概念都快没了。晚上好。”
“好啦,有事进去再说,别待在这冰冷的过道里叙旧。”
由于是在低重力环境下,亚赛轻松地一手抱住伊奇博德的腰,另一只手则抓住栏杆借力往舱内飘去。
稍事休整后,三人决定在餐厅里一边用餐一边商讨接下去的事宜。
“情况我都通过报告大抵得知了。”亚赛面前的桌上摆了份厚厚的文件,“问题是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少?报告里说是100%,但世事无绝对,而且我对八神华的人也不算了解,对于要让他们参与计划一事。说实在的,我不放心。”
那份报告的核心内容乃是那天下午,英雄之心队与璇茗经过商量后得出的作战计划,目标是尽可能地采用多种手段打倒黄帝。在该计划中,八神华等人的表现尤其重要,一旦关键时刻八神华方有所疏忽,或者他们临时反悔,那英雄之心将羊入虎口。
对于亚赛的考虑,伊奇博德表示理解,要求把概率写成100%,象征完全信任八神华的人也是他自己。为了作战能够顺利实施,雷神之锤必不可少,伊奇博德明白自己必须说服亚赛,而亚赛唯一的顾虑便是自己的安危。
“我……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伊奇博德表面上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震惊全场的话。
“可是狻尼他一直,一直都在为我们考虑。八神华里的人,也许只有狻尼跟我有这样的羁绊,可他们之间的家族之情甚至远远超出了我们的友情。八神华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指八个人,而是一个人,八个人的心紧密相连。因为我相信为我而死我的挚友,所以我更愿意去信任那个挚友所热爱的人们。”
“可是……”
“拜托了!”伊奇博德诚恳地低头弯腰,“请让我使用雷神之锤吧!”
“伊奇博德……”亚赛扶起他的肩膀,“狻尼的为人,我们也信任。然而即便我们愿意相信八神华,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你既然亲自来到这里,就该知道你与雷神之锤的联系吧?”
“是!”伊奇博德目光坚定。
“这太乱来了,不,应该是疯狂!正常人类根本不会这样做!”
“但我们别无它法,既然神给我留下的胜利之路只有这条,那也只能走了。”
“真正的神不会让你去送死。”
“不做过又怎么知道呢?”
亚赛忧心忡忡地指着窗外的地球,“要用雷神之锤把一个人类射向那里,我对这种行为的理解只有‘自寻死路’四个字!人类不该是炮弹!”
“炮弹吗……”伊奇博德眺望着那美丽的母星,面积广阔的黑云正笼罩着大片地表,“这是个悲剧的时代,是个不允许梦想存在的世界。为了活下去,我们参赛者只能向敌人举起武器;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不断前进,不论前进的目的为何,手段也只有击败敌人;前进即会杀人,从打算抵达目标的那刻起就已经是这样了。”
少年扭过头来,悲凉地望着两人,“这样的我们……与为了杀人而被射出,必须不断前行的子弹有何不同?”
“伊奇博德……”
“我最初想成为一个英雄,这就是我的梦想。可是,别提实现这个梦想,就连我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我无法阻止,无法挽回,就算明知不能攻击自己的朋友,可不攻击,死的就会是自己,甚至是自己的伙伴。所以我想改变……”
“改变?”
“改变这个世界,通过赢得这场比赛,成为神!”伊奇博德的双眼逐渐恢复光彩,“与我的伙伴们一起……你们愿意帮我吗?我的朋友,亚赛·辛,玛斯特。”
少年向两人伸出了双手。
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决心,分明是如此远大的志向,可看着伊奇博德的表情,就足够让人坚信他能成功。不过亚赛所看到的却是隐藏在这份信念背后的悲伤人物,一个不得不“成为神”的少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亚赛握住他的左手。
而握住右手的玛斯特则不像亚赛那样多愁善感,反倒给伊奇博德予敬意的视线,“其实我跟亚赛早就说过他是阻止不了你的,结果果真如此。”
“呵。”
“跟我来吧。”亚赛起身,“对于有觉悟的战士,我们自然会赠与最好的兵器!”
“谢谢!”
郑重道谢后,伊奇博德随两人走出餐厅,前往机库。
与此同时,天之京里,黄夕正独自一人坐在大殿内。下方宽阔的殿堂没有半个人影,唯一的光源只能是穿透黑云间狭小缝隙的月光。
明明正值仲夏,殿内却充满阴冷的空气。这里本来每到夏天晚上都会格外热闹,八神华的众人会在这宽阔的空间里欢歌载舞,席地而坐品味各种亲手制作的美食,最后一起躺在这里呼呼大睡。
过去数年里,这习惯从未改变,直到黄帝行动后,一切都变了——抢夺食物的尖叫声不见了,那些锅碗瓢盆也早就堆满灰尘,大家争相想看的霜华睡脸已成奢望。
纵然在这两个月内,黄夕几乎失去了所有,可他此时的表情依与过去聚会时一样,不苟言笑。
“尔莫不是触景生情了吧?”他体内的黄帝之魂陡然出声。“被儿女私情所困之人,无法成就霸业。此理尔应心知。”
“非也。”黄夕继续木然地凝视大殿,“卑职只是在心想如何该应对英雄之心的计谋。”
“呵,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恕卑职直言,切不可小视那三人,更何况卑职不能以吾王与女娲的安全作赌注。毕方的消息若是属实,我们也不当坐以待毙。”
“那依尔之见可有计策?”
“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
“喔?”
“既然英雄之心打算攻入王城,那不如集中力量将他们一齐消灭,反过来利用他们自以为成功深入我方要害的得意之气。”
“好个将计就计。”黄帝神秘地笑道,“那这次孤就待看尔如何布计!”
“多谢吾王重用。”黄夕嘴角也闪过一瞬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于是这孤单的男人又继续坐在王位上扫视起那冰冷空寂的大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