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这趟身临其境的远古记忆后,伊奇博德一直低头不语,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那孤独背影的卡欧斯对他为何如此反应心知肚明。
两行清泪顺着沉默少年的脸颊流淌而下,他并没有大哭,只是身体无法自已地主动流泪。在几番欲言又止的挣扎过后,伊奇博德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直面真相,“这段记忆……是我的吧?艾迪卡拉……就是我。”
“没错。”卡欧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自那以后,Y就试图重新取回你的力量,于是让你在这八千年时光中经历无数轮回,不论是东方古国,还是西方大陆,每次人们遇到危机时,你总会挺身而出,然后由它来引导你,表面看似在协助你救死扶伤,其实是为了激发出你体内的‘心之力量’,好完成最后的融合抵达完美之神的境界。”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卡特瑞娜与我的因缘,为什么她会是路西法,伊芙的过去,恶鬼们的起源,以及在桃源村时看到的幻象,那也是过去的我,Y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Y的确是你这千年轮回中最大的敌人,就算它自称是你的神也不无可能,你的命运从那时起就受它操控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何时?”
“……”卡欧斯的反问令伊奇博德再度陷入沉默。
是啊,何时告诉自己合适呢?回想前世今生,最初的自己愚蠢透顶,只是个光会用嘴巴叫唤的中二,就算参加X-WARS后,见证了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依然什么也做不到——
卡特瑞娜死了,爸爸死了,妈妈死了,特丽芙死了,狻尼死了,霜华死了,师父死了,杏诗死了,黄夕死了,到头来……根本谁也没救到不是吗?
即便卡欧斯告诉自己这段真相,又改变得了什么?弱小的自己……能对Y,对那些人的死亡宿命做出什么反抗?
苟活到如今的,也就自己了。
“现在才揭露真相是除了你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这原因外,你自身也进化到足以靠个人操控克洛诺斯·神话型的力量了,时机已经成熟,道路将由你自己选择,艾迪卡拉。”卡欧斯仰望神像感慨万千,“作为人类初种的你,改变了世界,后来的天才伟人们,不过只是你的子孙,他们都在渴望并追寻着你的步伐,你的存在,你对人类而言就是神。”
“不对。”伊奇博德猛烈摇头甩掉脸上的泪珠,果断否决了这说法,“我才不是什么人类的神,我也不是英雄,我……我是罪人!”
“你的心并非罪过。”
“但我的仁慈却是造就悲剧的开端。”伊奇博德重新抬起头的瞬间,刘海底下的眼睛变得异常刚毅,这是超越了憎恨与悲伤,蜕变为觉悟之人才会有的视线,“假如当年我选择与你联手杀掉Y,大家就都不会死了,我才是凶手……”
“住手,你不能步入否定自我的深渊,那只会再次让你的正义之心变得浑浊。”
“否定自我?”伊奇博德转身面对卡欧斯时,展现给他的是成熟的气质以及战士般的神情,“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作为导致惨剧元凶的我就连否定的资格也没有。我唯一剩下的行动手段就是战斗,不断战斗,直到Y这存在彻底消失为止!”
伊奇博德所言不假,卡欧斯身为创世之神,拥有洞察人心的特性。现在卡欧斯看不到伊奇博德有半点迷惘或憎恨的迹象,有的不过是纯粹的战斗欲望,就像当年艾迪卡拉面临致命威胁,试图活下去的模样。
“说不定……这才是正义之心的极致形态。”卡欧斯抬起右手,把神像凝缩为金色光球注入伊奇博德的圣息内。“去吧,正义的战士,用你的力量成就新的世界,即便你无法承认,我还是期待着你成为英雄的那一刻。这份祈愿并非以创世神,而是你的挚友的身份所产生的,实现那时的梦想吧,艾迪卡拉!”
“谢谢你,卡欧斯,这份祝愿我收下了!”伊奇博德抚摸着圣息屏幕散发出的温暖光芒,朝着大门迈出斗志昂扬的第一步。
“带上这个。”卡欧斯走到他身前,递上一块枯黄色的亚麻布披风。“Y给这世界也引来了不少诅咒的粒子,未经防护处理的你可能有被再度入侵的危险,这块披风能抵挡侵蚀,等装备一定时间后会同你自身融合从而获得永久的免疫性能,凭我现在的力量,这已经是极限了,抱歉。”
“你这八千年来已经做得够多了,无需道歉。”伊奇博德一手抓过披风潇洒地往肩上一套,继续大步朝前,“谢谢你,卡欧斯!”
望着伊奇博德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光之门内,卡欧斯欣慰地笑了。突然间,卡欧斯表情痛苦地摁住心口跪在地上,“刚才为了抵抗两个世界的融合,原本所剩无几的力量又消耗了不少,接下去就真只能靠你一人了,伙伴……”
与此同时,亚普克里法大陆北部边界的现代城市——欧克雷市的天空正被“天使”们所占据,这座以输出“欧克雷钢材”而闻名的城市迎来了新一轮的入侵战争。
与上次世界大战时硝烟弥漫的战场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欧克雷市并未出现任何伤亡人员,就连一丝战争的火花也没有,充斥城池的也不是炮弹声,而是居民的惊恐尖叫。
“天使”超乎寻常的强大令居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单纯的坦克飞机比起它们的强大根本不值一提。
人类,上一秒还在尖叫逃难的人类,只要被天使的光之长枪射中,立马——
“怎么……回事……?哥哥?”年轻的茶发女孩吓得瘫坐在地上,两腿抖得完全无法站立,明明是发生在眼前的光景,却超出了她的理解与想象。
她所依靠的哥哥,在光之长枪的“感染”下,短短几秒内就变为新的“天使”,并且这名“天使”又从手中唤出新的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向女孩……
相似的场景在这城市内接连发生,天使的数量由最初的几只在两小时内剧增为千只以上,几乎40%的居民都被相同手法转化为“天使”,成为新一波侵略者,它们宛如忠诚的人偶,没有思想,纯粹地进行着捕猎与同化,以此达到增值整个群体的目标。
城市的一角——
有名小女生正蜷缩在咖啡店的花丛里瑟瑟发抖,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她早已忘了亲人全被同化为“天使”的残酷事实,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妈妈救我”这句话。
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声音,依然逃不过“天使”敏锐的“听觉”,有只“天使”捕捉到声音,降落到街道上,开始向咖啡店迈出步伐。
小女生察觉了“天使”的接近,但她吓得无法行动。随着绽放着洁白光辉的身影在小女生那空洞瞳孔内的倒影越来越大,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光芒笼罩的天空发出求助——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