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光和普露托在修尔斯的带领下,三人徒步越过荒漠来到卡门佣兵团的要塞。要塞围湖而建,两米高的外墙均由泥土砌成,入口附近设有三层楼高的瞭望塔,门边还有两名持枪卫兵。

“接下去怎么办?”修尔斯趴在地上,紧张地问光道。

佣兵团的要塞面积不大,防御力量也偏于落后,如是想要强攻,光只需绕开守卫从后部偷袭即可,但考虑到这次是来商谈,光决定放弃武力。

“你和普露托先待在这,我去看看情况。”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过去绝对会被抓的啊!”

“正合我意。”光的笑容意味深长,起身前往入口。

修尔斯和普露托只能继续躲在坡后静观其变,特别是普露托,内心充满焦虑不安,拼命祈祷光能顺利得到机会。

果不其然,光一进入卫兵视野便被指枪威胁,他为了表明诚意,特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在不知跟卫兵说了些什么后,其中一名卫兵跑进要塞。

经过近十分钟煎熬等待,之前那名卫兵跑出来,鞠躬欢迎光入内,如此巨大的反差看得修尔斯一愣一愣。

光回到两人跟前,扶起普露托,“走吧。”

“你……是怎么办到的?”修尔斯惊讶地问道。

“商业机密~”光的微笑还是那样神秘。

随后三人安然进到要塞核心区,这座仅有一百平米,简陋低矮的泥房里挤满了人,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两侧,以锐利目光严厉监控着三人的一举一动,而佣兵团的女王——卡门就坐在三层台阶顶端的铁王座上,向三人投来高傲冰冷的视线。

身着天蓝色旗袍的卡门长得秀雅绝俗,个子高挑身材苗条,两条光滑细长的美腿更是堪称尤物,淡然自若的神态与那抹浅笑的红唇,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是否是真靠“实力”赢来这个王座。

能吸引男人注意的事物有很多,美人绝对算一项,一见到卡门,修尔斯的脸便红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毕竟在这么个粗狂大汉聚集的野蛮区域,这么标致的美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生活着,甚至统率这群“怪物”。

然而对光而言,最在意的并非卡门的外貌,而是她的气质——光向卫兵说的话很简单:“去告诉你家老大,守护者队长上官光有事要跟她商量。”

尽管光不图名利,但不得不承认身为知名人士确实很好办事,在包括这次在内的数十次交涉里,陌生人一旦听到守护者小队的名号便会一改态度,从原先的无视变得警惕亦或敬仰。

究竟卡门此时在想些什么,光不得而知,毕竟女人心海底针,他能猜测的,也只有自己在卡门心中确实颇有地位罢了。

只要有这基础,便有交涉的可能性。

“那么……”卡门离开王座,走下台阶来到三人跟前逐一打量,“鼎鼎大名的守护者找我有何贵干?”

一听这话,修尔斯立马回过神来对她大喊:“叫你的人别再来骚扰我们村子,还有赔偿我们的损失!”

修尔斯的冲动引起卫兵注意,他们立马将枪口对准三人,手指均停滞在扳机边缘。

只见卡门使了个眼色,卫兵们马上回到先前的警戒状态。

卡门站到修尔斯跟前,微微扬起嘴角,“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凯,凯因·修尔斯。”修尔斯很是紧张,这复杂的情绪里包括了对卡门的愤恨与情愫,不过他自信愤恨远比本能欲望要强烈得多,因此是在“瞪”着这位美女。

“那么,修尔斯先生。”卡门不慌不忙地答道,“之前我们双方刚相遇时确实有些不愉快,但你们想杀我们,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更何况事件平息后,我们答应会从阿尔宙斯军的魔爪下保护你们村子的安全,一直在挑事的,是你才对,老是袭击我们的补给,我是看你年纪小,又没做太过分的事,才让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头来,反而我成了恶人?”

卡门的回应彻底点燃了修尔斯的怒火,“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村的!是你们抢走的!我不光要夺回我们的东西,还要杀光你们!”

修尔斯越说越气,甚至有想动手的迹象,还好光及时拉住了他,“冷静点!”

“我们也得生存,被人保护的,交些保护费不是很正常嘛?”

“所谓保护就是抢人家儿女,让孩子无家可归甚至连吃的都不给人留下?”普露托斥责道。

“我下过严令,不许他们烧杀抢掠。”

“嘴上说说谁不会!”修尔斯大骂。

“有些人确实不知趣,我也没办法,毕竟我跟阿尔宙斯不能比,没办法控制人心。”卡门的语气颇为嘲讽。

光怕其他两人继续激发矛盾,只有自己开口,用相对稳重的语气问卡门道:“你知道自己的手下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吗?”

“我会严查严办的,昨天确实有人跟我报告自己在村子里被人袭击了,就是你吧?上官先生。”卡门饶有兴致地望着光,甚至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神暧昧,“是个好男人……”

“你不需要跟我说客套话。”光眼神犀利且没有半丝动摇。

“那我们就来说实话呗。”卡门莞尔一笑,转身回到王座坐下,“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滚……”修尔斯刚要开口就被光拦下。

光走上前去对卡门说道:“这话得我问你。”

“呵呵,有趣。”卡门笑道,“我想做的事很简单,在这个边远小村积攒力量,等时机成熟就夺下阿尔宙斯的城市建立王国。就这点来看,我们可算是战线一致。没准将来你们还会需要我这个女王的协助。”

“独裁者不可能得到民心,更别提建立王国。”

“目光放长远点,为了成就大业,有些牺牲很正常,没有人能够被所有人喜欢。”

在听到“牺牲”二字时,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杀气,但他极力压制住冲动,用低沉声音的向那女王提出质疑:“你到底是被阿尔宙斯吓坏了,还是被他惯坏了?就因为他懒得对付你们这群小贼,所以你就认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地奴役同胞中饱私囊?”

“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过是一群小贼,凭现在的实力去对付阿尔宙斯不过是自寻死路,他对我们的宽容迟早有天会变成让他追悔莫及的理由。”卡门淡定地答道,“我倒是很好奇,守护者小队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认为自己能够推翻一个统治了全球的暴君?”

光以坚定的神情回答了她,“为了那份快被遗忘的,人类应有的尊严和自由。我们可以输掉肉体,但绝不会失去灵魂。”

“看来是没得谈了。”卡门收起笑容,“不好意思,上官先生,我们是现实主义者,宁可舍弃灵魂也不想输掉肉体。”

一方面是现实主义的卡门,一方面是坚持理想的光,外加冲动难耐的修尔斯,被夹在其中的普露托感觉现场空气就像凝固了般令人窒息,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她回想起昨晚对光说过的话——

自己之所以要跟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当一个无声的跟班。

普露托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女王,“卡门小姐,请问您的梦想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在场陷入微妙气氛,现实与理想剧烈交锋的状况下,普露托这一状况外的提问到底会把话题引向何方?

然而卡门终究不是一般人,她看得见普露托眼里的光辉,那份真挚的渴望,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提问。

面对问题,卡门无情地朝普露托泼了冷水:“所谓梦想,不过是梦里想想的事,我不做梦。”

“所以说您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停留在梦里。”普露托的机智反应迎合了卡门。

“说得对,所以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卡门冷笑,“杀掉你们。”

现场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卫兵们再度将枪口瞄准三人,然而普露托却镇定自若,至少表面上仍维持着求知的微笑,“为了什么?”

卡门再度起身,迅速从旗袍下摆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普露托,“为了堵上你的嘴。”

“普露托!”光赶紧上前挡住枪口,并随时准备展开战斗。

可普露托却轻推开光,独自走上台阶,直到枪口抵住自己的眉心,“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天真。”卡门不屑地笑道。

“因为这对您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可言,当您杀死我的瞬间,您也会被我的哥哥大人杀死。”

卡门的笑僵住了,她这才发觉眼前这个天真少女,背后开始散发出一股黑色气场,紧接着,气场急剧膨胀,化为人形甚至逐渐显露出一张脸——

面容的主人不是普露托,而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的眼神起初充满迷惘与恐惧,但在凝视着某物后,目光慢慢变得坚毅,然后是失望,重燃希望,再次失望,最后绝望,冷漠。

定格于冷漠神情的那张脸,犹如镜子般映照出卡门的标志脸蛋,一位失去天真笑容的标致美人。

最终,卡门放下手枪,疲倦地坐回王座别过头苦笑道,“你真可怕……”

“什么意思?”普露托不解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不怕死?”卡门抬头仰视着她。

卡门知道,普露托的觉悟和光不同,那不是战士视死如归或舍身于大义的表情,而是另一种,更加本能,更加贴近于自己欲望的某种……感情。

某种卡门觉得已经被自己遗忘很久的感情。

某种……叫做“爱”的东西。

那份爱,给予了普露托动力和勇气,让一个天真少女能够有不逊于勇士的胆识和觉悟。

在这样一个充满绝望,就连梦想也遥不可及沦为可笑之物的时代,是“爱”,让普露托坚信希望尚存,梦想仍在。

普露托的回答证实了卡门的猜测——

“因为……”普露托回过身,向光露出甜美笑容,“哥哥大人就在我身边,他会保护我。”

而光,这份“爱”的来源,也用温柔笑容呼应着她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