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我,由于被偷袭而遍体鳞伤。偷袭我的人不是什么强大的异变兽或威武大汉,不过是三个在我饮料里偷加了安眠药,趁我昏迷不醒时把我绑起来吊打的孩子。因为地处贫民区,负责维持富人们治安的警察根本无暇顾及这里,被收走驱动器跟闪存盘的我四肢被缚,就这么任他们打了一天一夜。

暴雨倾盆而下,位于冰雨中瑟瑟发抖的我全身异常燥热。

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吗?

嗯……理所当然。

我屈服于现实,静静等待着死神前来迎接。毕竟我会沦落到这一地步的原因,真要追究起来,算是咎由自取。

一周前,听说这里有强力闪存盘的我只身一人来到此地,在成功与持有者约战并打败他后夺得了闪存盘。令人失望的是,那不过是一个普通英雄阶级的闪存盘,至少远没有我的阿斯嘉特强大。

不过俗话说,虾米再小也是肉,至少拥有的力量越多,我打败那个男人的希望就越大,所以我还是无视了那人的苦苦哀求,硬是抢走了他的闪存盘。同时,我怀疑自己并未寻找到流言里那强大的闪存盘,所以决定继续暂居在这里侦查。

事实证明,我还是过于天真了:不仅体现于在对手的生活区域内逗留,还相信了孩子“出于好心”而递来的热饭菜。

那副无邪阳光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恨意,对于我夺走他们朋友的希望的憎恨,这些情绪化作重拳与踢腿,毫无怜悯地回馈在我的全身各处,如同我毫无怜悯地抢走那人的希望。

这就是战士的宿命,要么杀人,或者被杀。甚至,我在那时就应该被那个男人给……

艾瑞莎已经死了,我不再有任何依靠,就这么死掉去跟她团聚其实也不错吧?

耳边的雨声逐渐被艾瑞莎那温柔如母亲般的叮嘱与问候所取代,在意识即将断片的前夕,神能将此等福利赐予我,已算带我不薄了吧,谢谢你,神。

就在这万般静籁中,暴雨声中响起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按理说我应该是听不见这种小声音的,不过管他的,也许是死前感官被大幅强化了呢?毕竟肉体有生存本能,肾上腺素激增的话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脚步声的主人……是那三个孩子吧?

想给我最后一击么?

不也挺好的吗?总比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拖到咽气好。

哒——哒——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我断定那只有一人,而且节奏和声音完全不像那三个孩子里的任何一人。

当黑影覆盖我的脚边时,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声传入耳中:“你……还好吧?”

何等温暖轻柔的声音,不知为何,听到这天使般的声音,我便有了一丝体力,抬头望去——那是一位身着白银甲胄的女性,骑士头盔盖住了她的眼部与头顶,她大概是通过眼罩上的缝隙观察我的,一头金色长发自头盔后方垂至肩部,即便是在这样混沌的磅礴大雨里依旧闪闪发亮,这形象简直就像神话传说里的女武神。

这是传言中的COSPLAY?

不,大雨天的怎么会有人在贫民区做这种无聊羞耻的事,而且还打扮得这么精良?

而且她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斗气……

闪存盘的持有者。

“很不巧,我的驱动器和闪存盘都被几个孩子抢走了,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失落地垂下头,如丧家犬般轻笑出声:“要是你愿意行行好,就杀了我吧,这种滋味……不好受啊……”

那位女武神没有回应我的请求,反而抬手替我松绑,麻木的手腕在获得解放的那一刹,我感到一股激麻感直袭脑门,紧接着双脚重踏平地的冲击彻底震垮我的全身,软弱无力的双腿承担不住这份重压。

啪——

我直接跪进足以淹没脚踝的水坑里,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随后女武神连忙扶起了我,“请再支撑下,我马上替你治疗,别放弃!”

我连提出疑问的余力都没有,沉浸在获救的舒畅感里陷入了昏迷……

等我再度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燥温暖的衣物,躺在铺着毛毯的板床上,不远处墙面上的火炉散发着橙光,为这件老旧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小木屋送来源源不断的温暖。

好累……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里又是哪里,但凭借着昏迷前的最后一丝记忆来看,应该是被那位女武神救了。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不断膨胀的疑问占满我的大脑。

嘎吱——

壁炉对面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村姑打扮模样的少女挎着装满食材的竹篮走进屋内。直觉告诉我,那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金发正是那位女武神的。

“你……”

我刚一发出声音,少女便将向我投来视线,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双眼睛哪里不太对劲。

“你醒啦?还好吧?”少女小心翼翼地走来床边,从她表情来看似乎这是件很费劲的事。

直到我俩终于能够面对面近距离对视时,我才发现她的异于常人之处——如绿宝石般的瞳孔并未锁定我,而是失焦般微微发颤,加上她过来时的举动,一种可能性极高的答案浮上我的心头。

“你的眼睛……?”

“啊,不好意思。”少女羞涩地笑道:“我的视力不太好,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所以……”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但这样的残疾人怎么可能会是参赛者?她要怎么面对那些来犯的竞争对手或异变兽?

仿佛预读到了我的心声,少女主动开口解释起来:“我变身后视力能暂时恢复的,所以有好好确认周围的情况,没人知道你在我这里,大概……”

“你……是谁?”不知是被壁炉烤的,还是高烧未退,我总觉得身体再度变得燥热,视线始终无法从那天然纯真的笑脸移开。

“叫我米优蕾就好,你呢?”

“雷……雷·海森堡。”

“你好,雷,嘻嘻。”米优蕾举起竹篮,“还请你多休息一会,我马上去做饭,很快的。”

“慢着……”我伸手喊住刚转身的她。

米优蕾侧着身子,轻轻歪头,笑眯眯地看向我这边。

“为什么……要救我?”这是我最大的疑问,至少目前是。

可米优蕾却以困惑的笑容回应了我,“因为你有困难啊。”

这理所当然的答案,本该无法满足我的,可不知为何,我却毫不怀疑地接纳了,有一种“是她的话肯定会是这种逻辑”的感觉。

我重新躺回床上,身心均被慢慢的幸福感与安心感所充斥,变得难以顾及它物,战斗的法则,残酷的现实,在这小小的木屋里,在那天使般的笑容面前,似乎都崩溃了,现在的我,只想就这样“休息”,纵使……

只有这暂时的一小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