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待在米优蕾身旁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个真理——在这一个月里,她带我游历了整个贫民窟甚至是附近的各色人群,其中既有不良少年与达官贵人,也有慈祥的老太太与孤独无依的孤儿,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对米优蕾的到来表示欢迎,极其礼貌地招待我俩,我心里有数,自己能够被这个地方以如此高规格地礼待,全因有她。

除此之外,她也带我走遍了城市周遭的景区,从暗藏杀机的石窟到风车矗立的花田,从小桥流水的人家到辽阔无垠的海岸。

起初我很惊讶,一座小小的城市竟有如此多样性的地理风貌,后来仔细一想,这些美景并不在于自然形成,而是组成这座城市的各种人群用辛勤的双手将自己的故乡开拓成这幅模样:也许一开始不过是个连绵不断的临海丘陵地带,中间混杂着几块平原;原住民们由平原起家,将附近的地貌积极改造建设,最终才成就了今日的这番美景。

在游历过程里,虽然米优蕾因视力不佳而行动迟缓,但她从来没有一丝抱怨,而我和居民们则尽自己所能地帮她,气氛非常融洽。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肩负着参赛者这一身份,残酷的竞赛随之远去。

和平也挺好的嘛。

冬日即将逝去,微凉的风里夹杂着一丝春草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双手撑住木栏杆,我尽情感受着半山腰的清新空气,尽管晚霞已染红了大半苍穹,我却依旧不愿离去,仍向继续守望下方那座安宁祥和的城市。

“很漂亮吧?”米优蕾眺望着远方,轻声问道。

“嗯。”我的视线从下方的城市移向至高的星空,晚霞与繁星交汇之处的色彩缤纷艳丽,那是一种以人工之力绝不可能调制出的美丽,“漂亮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真怀念呐……”米优蕾开心地笑了,仿佛她也能清晰地看到我所仰望的那片苍穹:“以前我还能看得清东西时也有这种感觉呢。”

然而这份共鸣这让我心生愧疚与失落。

“抱歉……”

米优蕾轻轻摇头,“别这样啦,我又没事。”

“医生……怎么说的?”

“最多就半年吧。”米优蕾的笑容里明显多了一丝黯然,“到那时,我就会连这最后的光芒也……”

“这个世界果然很残酷……”我握紧栏杆,心声怒火,“像你这么善良的人要背负不幸,有的人渣却能逍遥法外……”

“人渣……”米优蕾微微皱眉,“是那个杀了你养母的男人吧?”

在这无话不谈的一个月里,我已经彻底对米优蕾敞开心扉,将自己的一切告之于她。

我从盒子里取出快没有标签的纯白闪存盘,“我在冒险里知道了‘羁绊之灵’的存在,所以打算找到艾瑞莎的灵魂后将她存进这里。我想跟她一起完成复仇,结束这场竞赛。”

“复仇……吗?”

“抱歉……我真的没办法,也不能完全放下仇恨。”我感觉自己无颜面对善解人意的米优蕾,“我就是这么自私……”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渴望的是米优蕾的安慰,我希望她能像往常一样安抚我,对我说“这一点也不自私,你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不被那个男人伤害。”

毕竟能满足我这种充满逃避且无耻的欲望的只有她了。

我……没准没有成长,反而在米优蕾的关怀下变得更幼稚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米优蕾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木盒:“那个,我做了点小点心,要吃吗?”

她看起来很害羞。仔细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做点心给我吃,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做点心。

如同往日,我心怀感激地接过木盒,“谢谢。”

打开一看,是羽毛形状的白巧克力。

“唔……”米优蕾似乎更加羞涩了,扭捏着身子小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你之前没做过点心?”我随手拿起一片丢进嘴里。

“曲奇、华夫饼之类的倒是做过,巧克力因为原料有点贵所以……”

随着巧克力逐渐在口腔里化开,牛奶的甜味掩盖住了可可豆大部分的涩味,营造出一种绝佳平衡,既不会太甜腻又不会太苦。我吃过的巧克力虽然不多,不过好歹也有十几款,其中甚至有知名品牌,但我可以打包票地说,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巧克力。

看不清事物的米优蕾见我迟迟没有回复,表情愈发焦急,“果,果然不太好么?”

“你没试吃过?”

“欸?我的话……”米优蕾像个孩子般抓紧裙摆上下磨蹭,“觉得还可以才……才敢拿出来的……”

“可我觉得这不只是‘还可以’的水平哦。”我实在不忍继续“欺负”如此楚楚可怜的她,尽自己所能地道出心声:“讲真的,你干脆专职卖巧克力吧?会发财的~”

“真,真有那么好吃?”米优蕾看起来非常惊喜。

我不禁竖起大拇指:“我短暂人生里所吃过的最棒的巧克力!”

米优蕾听到这评价,激动不已地捂住口鼻,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花环绕住那失焦的双瞳,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谢,谢谢你……”

“喂喂,明明是你送我吃的,还向我道谢是怎么回事啊?”我拿起一小片巧克力碰上她嘴唇,“谢谢你。”

米优蕾张嘴含住那块巧克力,一边品味一边擦拭起泪水,“好,好吃……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是真的好好吃……”

凝噎的她越说越激动,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想要保护这样的她。

这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吞没了其他思绪,什么复仇什么男人,都被抛之脑后了。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那热泪盈眶的双眼。

好美……比起我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要美丽。

善良勇敢,坚强自立的女武神。

米优蕾并不只是个柔弱的少女,让我如此心动的原因恰恰是这个——纵使苦难加身,她也绝不放弃,甚至做到了许多常人所做不到的事。

无法自已的我脑袋一热,做出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

回过神来时,我们两人的嘴唇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她双眼闭合,微微颤抖的眼皮和轻缓平静的呼吸声就像天使的号角,指引我进一步释放出自己对她的爱意。

我不想用“我爱你”这类俗不可耐的语言表达我对她的情意,即便要说点什么,这种程度也远远不够,我所能做的,所想做的,唯有用行动证明。

米优蕾迎合着我的动作,毫无束缚地放松身体,任由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温暖的心,这柔软的身,正是我一直在追寻的,幸福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