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内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沉重气氛,没人知道在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什么。以泪洗面的樱至今也觉得就像是活在噩梦中一样,昨天还精神抖擞地说着要打败加兰德救回雷的恋人,现在却只剩下脑海里的回忆幻影。
这种孤独感,无助感,连魂魄也不剩下的绝望感,樱虽然憎恨杀死了李天翔的雷,但也终于能明白他对米优蕾的感受了——若能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也将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了谁来救回李天翔。
话虽如此,却没人能给自己这种机会。
讽刺的是,自己因为获得了奥尔·艾吉的祝福,现在连消失也做不到,唯一剩下的自裁之路便是投胎转世,可要自己忘记与李天翔生活的点滴,独自展开全新的人生,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樱暗中发誓,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守护好自己与他的这片回忆,因为她坚信,仍有可以拯救李天翔的办法。
“我出去一趟。”眼眶泛红的樱擦掉泪水,起身准备出门之际,因格里斯伸手拦住了她。
“你就是去找加兰德·鲁卡也没用。”
“她不是要去找那个男人。”伊恩面色凝重地看着樱的背影。
“那是?”林美雅不解。
“死者的居所。”
“难不成……”因格里斯顿悟,眉心紧锁地问樱道:“是冥界?”
樱抿紧嘴唇,默认了,所有死者都将前往冥界,哪怕李天翔也不例外。
“冥界那么大,而且你又是逃犯,一旦回去的话……”林美雅依依不舍地追过来,“太危险了,我们替你去吧,以维斯登集团的科技这不是问题……”
“不行……”
“为什么?”
“冥界……是灵魂生活的地方,活人进去只会带去未知的波澜。”
“……”
“维斯登集团把BOSS闪存盘放在冥界,就结果来说,我虽然是因祸得福逃出了冥界,但也因此……”樱凝噎道,“害天翔君……”
“不是你害的。”眼眶泛红的林美雅绕到樱面前,牵起她的手鼓励道,“是你一路陪伴着他,他才能坚持到现在的。”
“就是我害的!!”樱嚎泣道,“陈锋一开始就对我说了,我要是待在天翔君身边只会害死他,真的是这样,要不是我的话,天翔君就不会走上战斗这条路,也就不会死了!!”
林美雅欲言又止,“你这是结果论……”
“可这就是事实啊!”
“……”
“冥界那么大,你要从何找起?”因格里斯问道。
“不管要花多久,我都要找到天翔君!哪怕……”
樱明白,这一去,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漫长的寻人之旅也许要花上数年乃至数十年时间,要是在这段时间里,李天翔的灵魂又投胎转世了,那就更是接近无穷了。与加兰德的战斗,救世的旅程多半要就此结束了。
抛弃伙伴,抛弃世界,这绝非李天翔的本意,甚至是他死都不愿意做的事。
然而如今,已经不是能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毕竟能这么想的李天翔已经不在了。樱之所以想拯救世界,是因为那是李天翔的目标,而自己的目标,是陪在他身边,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樱轻声说道,抽出手掌。
“一句话就想打发我们,没那么容易。”因格里斯在樱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如是道。
“我知道我很不负责……”
“我知道他在哪。”
“——?!”
“不过那也是进入冥界之后的事了。”因格里斯抬起左手,掌心里逐渐凝聚出一枚光球,“李天翔也算是我制造的半身,我们的灵魂能够共鸣,所以我的灵魂碎片就像雷达,越接近他反应就越强烈。”
那温暖的闪耀光球,原来是因格里斯的灵魂。
“可是,不完整的我无法变身,如果在你寻找李天翔的这段时间加兰德·鲁卡找上门来,我们又输了的话。”
“找回天翔君也没有意义了……吗?”
“不。”因格里斯将自己的灵魂碎片放入樱的胸前,“那就带着他逃得远远的,流浪的幽灵情侣也好,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骂你,都要让他远离加兰德·鲁卡和重生的我,否则没有战斗能力的你们只能是魂飞魄散。”
“世界……呢?”
“加兰德·鲁卡要是做得太过分,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
“……哎?”
“我认识的人里,就有专门干这种活的,只是平时忙着拯救更重要更大的事物,所以加兰德·鲁卡暂时还入不了他们的眼。”
“他们是?”
“Veriteam。”
“Veri……team?”
“如果真要他们出手,那就意味着世界已经毁灭,所以他们不出手我们就还有希望。现在能阻止加兰德·鲁卡的只有我们,这点仍没改变。”
“知道了……”樱下定决心,“我一定会尽快把天翔君带回来的!”
樱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外,并迅速化作无数粒子消逝于空气中。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尽管有点事后诸葛亮,但樱不在了,林美雅才能大胆地质问因格里斯。
“大概是我也被传染了吧。”因格里斯背过身去,“想去试试相信那微小的‘希望’之类的……”
“雷诺……”
“跟数据打交道太久,你都忘了怎么做人了,偶尔也放纵一回,真正相信他们一次吧。”因格里斯离开了房间。
“我……”林美雅咬紧牙关,将拳头置于胸前,“一直都相信的,但我……不想牺牲你啊……笨蛋……”
看着曾经团结的队伍分崩离析,未来之路陷入混沌,伊恩默不作声地离开现场。
半天后——
随着次元漩涡撕裂空间,雷来到一片荒芜的平原,神情黯淡的他放眼望去,除了风沙,什么都没有,仿佛是个已经死掉的世界。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伊恩从巨石遗迹后面走出,手里还握着太刀。
“没想到你也会骗人,我还以为是因格里斯想替李天翔报仇才发的挑战状。”
“在下不过只是一介凡人,为达目的自然要用尽手段。”
“所以你想怎么样?和我决斗抢回李天翔的肉体?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了,我不会做这种赌注,我唯一的赌注就是自己的性命。”
“在下不与你赌任何事物。”伊恩收起太刀,“七濑樱已经踏上了寻回李天翔灵魂的旅途,但复活死者不但需要灵魂,更需要躯体。”
“所以说我是不会把肉体还给你们的。”雷的瞳孔微微发颤,“那女鬼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你很开心。”
“……什么?”
“或者说,这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雷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已经杀了李天翔,这是事实,我要用他的肉体还有雷诺·因格里斯的灵魂换取米优蕾的复活!”
“既然如此,为何你不粉碎李天翔的灵魂?”伊恩面不改色地回应了雷的怒火,“以奥丁的力量,那并非不可能。”
“……我的能量刚好在那时候用完了。”雷逃避了伊恩的注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伊恩质问时的语气,给人的感觉,简直与当时的法涅斯如出一辙。
“这就是你选择的英雄?你的梦想和人生的模样?”
雷攥紧拳头,“妈妈……艾瑞莎她……为了保护我已经消失了……我这次真的……已经没有能够守护的世界了,我……只剩下米优蕾了……”
“无需回答在下,回答你自己即可。”伊恩留下这话,转身切开次元漩涡。
“给我站住——!”声音里夹杂着哭腔的雷举起闪存盘,“把雷诺·因格里斯交出来,否则……”
“现在的你,无法打倒在下,而在下……”伊恩侧身看着雷,“也不想帮你实现‘寻死’的梦想。”
被看破的雷瞳孔猛地一颤,驱动器随即崩解。
“能给你答案的,只有你自己。别忘了,死,不是终点,你是无法逃避现实的。”
“……”
雷只能傻傻地看着伊恩离开现场,自己则孤独地跪在这已死的世界中,凝噎难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