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到巡洋舰内的米娅就像丢了魂似地,精神恍惚地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舰员们都很担心这位受人尊崇的学者与星煌魔导士到底在异民那边经历了什么。可碍于地位的差距,他们又不敢直接开口询问,毕竟这就和直接问米娅“你是输给异民了吗?”几乎一个意思。
舰员们所不知道的是,米娅的脑中只剩刚才偶遇的那神秘少女,她的声音,她的长相,一切都与自己魂牵梦绕的诺雅是如此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同一个人,然而她却强烈地否定了这点。就算出于礼貌,表面上承认了“劳拉”这一身份,可米娅心底始终还是将她视作归来的诺雅。
如果那孩子真是失忆了,怎么才能说服她和我回帝都进行检查呢?——米娅光顾着思考这个问题,异民和特异点的事已经全被她抛之脑后,她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给予自己的机会,是为了能让自己重新找回那个挚爱的“妹妹”。
叩——叩——
茫然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米娅回过神来,端正坐姿面向门口,“请进。”
房门升起后,一个脸部只有黄色双眼、头顶长有鱼鳍、后脑形状为鱼尾且有着水蓝色凝胶状身体的类人型使魔悄然无声地走进屋内,它正是米娅的专属使魔,水之元素神·帕尤卡卡。
虽说是使魔,但从缔结契约至今,米娅早与它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双方之间全然没有主人与仆从的地位之分,更没有神与人的隔阂,她们只是把彼此当作最亲近最重要的同伴。
在失去诺雅后深感寂寞的无数个夜晚,是帕尤卡卡一次次地满足了米娅的需要,安抚她,陪伴她。
“晚上好,米娅。”帕尤卡卡的声音格外甜美,宛如花季少女,而且彬彬有礼的气质也与米娅相近,不同的是,相比会陷入迷惘的人类米娅,帕尤卡卡似乎永远保持着冷静与理智,从容淡定地看待与评价着世间的一切。
“晚上好,帕尤卡卡。”米娅礼貌性地回以微笑。
“今天跟异民们的会谈情况如何?”帕尤卡卡来到米娅的办公桌前就坐,同她面对面地交流起来。
“啊?嗯……很顺利,他们说要再过几天才能完成仪式,到时我们就能进去调查了……”换作平日,米娅定会热情地回应帕尤卡卡,向它尽情倾诉心声,描绘各种美好的前景,或是探讨魔导技的奥妙。可现在的米娅即便见到帕尤卡卡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把这挚友放在眼里,语气很是应付。
即便如此,帕尤卡卡也没有丝毫怪罪米娅的意思,作为知己,它知道米娅绝不会故意敷衍或欺瞒自己,那么让米娅如此失态的原因必然不是同异民的交涉。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帕尤卡卡一针见血的提问让米娅的瞳孔本能地紧缩了下,但她很快就摆出平日的微笑,“嗯,我是觉得这里的异民们生活困苦,要是有办法帮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好了。”
其实米娅也不是故意要掩盖自己见到劳拉的事,只是诺雅作为帝国的通缉犯,身为帝国守护神之一的帕尤卡卡要是知道了劳拉的存在,实在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即便米娅选择相信帕尤卡卡,将真相告知于它,帕尤卡卡也会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困境。
米娅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诺雅这“姐妹”,那么就绝不能再失去帕尤卡卡,所以这些烦恼自己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不愧是米娅,果然很体贴。”帕尤卡卡看穿了米娅的心思,虽然它并不清楚米娅具体在苦恼些什么,但它能感受到来自米娅的关怀,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它选择继续相信米娅,而不是强行撬开她的心房逼迫她说出一切。
“说起来……你有感应到什么吗?”米娅试图转移话题。
“你是说之前能击败福克斯的那股力量吗?”
“嗯,这次会谈虽然很顺利,但我也偷偷观察了下这个村子,似乎没什么强大的武力。”米娅微微皱眉,“可福克斯上次居然会被打跑,实在是太奇怪了……”
“福克斯不是说这里有巴诺的人?他们是一股实力不凡的武装组织,加上菲欧娜的叛变,他们现在力量多半更强了,只是暂时不想和帝国翻脸所以隐藏了杀气吧?”帕尤卡卡反问道。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巴诺为什么要待在这?这里环境恶劣,既不适合生存也没有物资补给,但他们一待就是一个月。”米娅思考道。
“或许这与福克斯说的特异点有关。”
“你的意思是,这冰原的地下真藏着什么?”米娅反问。
“如果巴诺真想夺取某股力量壮大自己,很可能在未来会变成能够威胁帝国安全的一股力量。”帕尤卡卡尽管做不了表情,但米娅仍能从她的视线里感受到压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想保障帝国的安全,就必须率先掐灭火苗。”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福克斯做一样的事?”米娅看起来很踌躇,“可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又没有证据,万一他们是无辜的……”
“你和福克斯不一样。”帕尤卡卡的晶莹透亮的脸部倒映出米娅的忧郁眼神,“我也认为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异民不可取,但你也该留有戒心和底线,只是一味让步只会令他们越来越嚣张。”
“那……你的意思是?”
“派兵入驻,以参观之名监视异民在禁地上的仪式,一旦他们有什么可疑的举动,立即行动。”
客观来讲,帕尤卡卡的方案确实是可行性最高的,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不至于招致异民太多的反感,毕竟如果这里的异民真是清清白白的,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帝国的陪同。
可米娅仍放不下心,她始终有股说不出的不好预感,“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的行动是指?”
“巴诺的人很可能混在人群里,现场如果发生交火,多半没法在短时间内分清敌军和无辜群众,我会使用魔导技冻结整片区域,等士兵们解除所有异民的武装后再作甄别。”
“不少异民都是老弱病残,就这样把他们冻住会不会太……?”
“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米娅。”帕尤卡卡劝道,“现在敌暗我明,要是连这点决心都下不了,将来要如何保护帝国呢?”
“明明都还没确定异民是敌人……”米娅无奈地低下头,“怎么就成‘敌暗我明’了,就因为什么事都先做好假设分清阵营,斗争才永无止境,不是吗?”
帕尤卡卡沉默了。
“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刁难你。我理解的,我们都是帝国的人,所以要捍卫帝国的权益,当然任何行动前都要分清队伍,不然就……”米娅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的情绪也愈发失落。
“我知道。”帕尤卡卡温柔地回应道,“其实你是对的,米娅,人类就是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对立观才迟迟无法迎来永久的和平。”
“呐……帕尤卡卡……”
“嗯?”
“对你来说,达旺廷斯尤帝国是什么呢?”
帕尤卡卡沉默片刻后,选择将问题转回米娅,“那你呢?”
米娅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照片,那是她、福克斯、诺雅、小皮、法尔科与吉鲁即将出发前往异界时拍摄的,那四张年轻的面孔意气风发,写满了决心,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对试图守护的这个世界满怀热爱。
米娅凝望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