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劳拉刚回到这里,村民们都异常兴奋,对她和这个世界的事迹唠叨个不停,法尔科很快就掌握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关键情报。
这些村民大多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们是一个名叫“因达拉”的组织,为了躲避原世界的末日战争,乘着一艘巨舰来到这里。
可惜这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的太平,尽管环境优美,但在移居至此二十多年,第一代原住民(即因达拉人在这个世界生下的孩子)诞生后,一股神秘的力量开始从世界各地涌现出来,它们以六大元素神为首领,化身为坏兽开始疯狂进攻世界各地的因达拉人。这时离劳拉出生也不过短短三年。
起初,因达拉人根本无力反抗这波攻势,哪怕是将他们带来这个新世界、被寄予厚望的因达拉高级将领卡帕克与特拉洛克,都无法战胜元素神和坏兽们。
人们不得不认为这是星球意志的体现,是这颗星球在拒绝自己,同时对因达拉这一组织感到失望,于是在凌厉的攻势下纷纷溃逃向别处以躲避战乱,随着人群被分散,各种科技发展一度陷入停滞。
但随着劳拉、尼奥这群新世代长大,这些孩子们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天赋,他们一次次击退了元素神和坏兽的进攻,随即不断建立起威望,因达拉人普遍认为,劳拉终将率领大家赢得最后的胜利,从而永享和平。
尽管劳拉并无意成为众人的领袖,但拯救苍生确实是她们这代人的目标,所以她与挚友尼奥一同踏上了征讨元素神的道路,而他们最先要打败的便是统辖着这片区域的暗之元素神·阿斯利亚。
而阿斯利亚的实力非常强劲,就算是劳拉也难以迅速取胜,以至于战况陷入了僵局。人们格外关注劳拉何时才能真正打倒阿斯利亚,还这个区域真正的太平,同时还担心如果连劳拉都失败了,阿斯利亚肯定会疯狂反扑,用比以往更加残暴的手段报复自己。
在不断了解到这些情报的过程里,法尔科的心情愈发震撼——这些传说竟与自己生活的世界和时代有着难以形容的关联性。首先是因达拉人的事迹,和巴诺的起源传说相似度极高,法尔科几乎可以说自己就是在体验传说的历史;然而元素神们的定位却又和帝国宣扬的截然相反,它们并非创世神,而是破坏神,还有本应是被人类发明的坏兽,到这里成了元素神的手下。
对于如此矛盾的世界设定,法尔科只能大胆作出两种推测:其一,这就是个如此设定的平行世界,至于其二……
这是遥远的过去,真正的历史被篡改了!
换做常人,往往会选择以第一种猜测为依据,这不仅便于理解,而且心理层面也比较容易接受,毕竟人会本能地反对那些颠覆自己认知的事,就算试图劝说自身接受,但出于无知与困惑,仍无法完全相信相应的说法。
不过法尔科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勇士,更是亲眼见识过帝国真面目的人,他克服本能,勇敢地选择了后者作为依据。但这也并非只是一时的冲动或是对帝国的偏见,而是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异民与帝国两者创世传说中的矛盾点。
只不过法尔科仍感到不解,如果说元素神一开始真是和人类敌对,那后来帝国为何要尊崇它们?莫非是被统治了?可元素神们是要消灭人类啊,中间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选择了洗脑统治?还有坏兽的起源一事,如果坏兽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那歌德兹·布罗尼塔又是怎么回事?作为同样是被歌德兹制造出来的使魔,吉鲁和小皮是否会知道相关的信息?
“啊啊啊啊啊啊——该死——!”越想越头疼的法尔科急得抱住脑袋大叫起来,“要是吉鲁那家伙还在身边就能问个清楚了,它和小皮整天就是一副藏着事的状态!”
无论法尔科如何苦恼与抱怨,他以“幽灵”状态独自待在这个古代时代的事实无法改变,这就决定了他除了探寻古代的历史真相外,还得考虑怎么回到原本的世界,假如他真的“死”了,那才是最让他感到绝望的事。
“光是在这烦恼也没用……”法尔科叹出口长气,这才发现天色已暗,村民们都已点起篝火准备晚饭。
法尔科摸了摸肚子,倒也没觉得疲惫或饥饿,顶多称得上是“心累”,至少不必在乎生理问题是这不幸中的万幸了。逐渐冷静下来的他也开始考虑接下去的行动,在这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他认为当下还是要跟着劳拉和尼奥行动,因为这两人是自己在这古代唯二还算“熟悉”的人,甚至很有可能他们就是自己和诺雅的祖先。
要真是这样的话,诺雅后来成了高贵的帝国人,自己则沦为落魄的异民,中间的历史进程让法尔科好奇之际也心生感慨。
决定了接下去的目标后,法尔科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劳拉和尼奥,没想到兜了一圈下来,他发现那两人竟然还待在帐篷里。
“我说你们不饿的嘛?”法尔科走向帐篷,尽管没人听得到他的牢骚,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开了腔。
随着法尔科穿过帐篷,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尼奥弓背坐在床尾,劳拉则在为他脱衣服。
“你你你们——现在可还没到深夜啊——!”法尔科大喊。
不过当劳拉将尼奥的上半身扒个精光,尼奥的后背得以暴露在灯光底下后,法尔科顿时理解了二人的举动。
只见完好无损的制服底下是伤痕累累的后背,有些老旧伤痕只是一道道疤,而最新的伤痕甚至仍在开裂流血。
“你又忍着不说了,说多少次了,不能这样强忍啊。身体又不像这衣服能自我修复。”劳拉嘴上斥责,眼神里却充满了担忧和心疼,细心地为尼奥上药。
“啊哈哈,都没什么大碍的,这点程度是人体可以自我修复的,过段时间就好啦。”尼奥默默攥紧拳头强忍伤口处的刺痛,同时还要满头大汗地挤出笑声,试图安抚劳拉。
“可你是为我受的伤,我过意不去……”劳拉的表情变得失落,语气里也流露出内疚,“每次都是你在保护我。”
“毕竟我是你的骑士嘛~”
“什么骑士,我又不是公主。”
“可你是大家的希望啊。”
“希望……”劳拉欲言又止,“我不是那么伟大的存在。”
“不,你就是。”尼奥坚定地答道,“你人品好,实力又强,大家都在等着你赢得胜利,带领大家重建世界的那天。”
“我只是个人类啊,这也太夸张了。”
“人类也分厉害和不那么厉害的嘛,你就是最厉害的那个。”
“别说了……”
“你应该更自信点,劳拉。”
“我不是不自信……”劳拉神情凝重地为上好药的尼奥拉起衣服。
“劳拉?”尼奥转向劳拉,这才发现她那异样的脸色。
“其实我……压力很大……”劳拉坐到尼奥对面的椅子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地面,“万一我辜负了大家……怎么办?”
尼奥这才明白劳拉确实不是在谦虚,绝大多数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将劳拉视作了英雄,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她自愿拯救世界,也有这份责任感,并不代表别人就真的有资格对她提出各种要求,以各种高标准眼光去看待她,甚至忘记了她作为一个人的本质:人都会累、会难过、会迷惘、会展现出各种负面情绪。
可劳拉,因达拉人的英雄,未来的希望,却失去了在外人面前展现这些本质的权利,因为这会引起那些跟随者、支持者的不安,造成惶恐甚至是社会动荡,从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劳拉想拯救的这些人,把她逼得快做不了人了。
这既是法尔科此刻的感悟,也是尼奥的心声,跨越时代、拥有相同外貌的二人在这时达成了意见的共鸣。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尼奥惭愧地低下头。
“没事的,是我不好,我应该更坚强的。再说明明都是你在保护我,是我向你道歉和感谢才对,我没有资格在这抱怨的。”劳拉再次露出平日的温柔笑容,试图以此安抚尼奥的失意,但尼奥和法尔科都看得出,她这不过是在逞强。
可在这时候,尼奥又能说些什么呢?
法尔科的心情也是一样,即便他能影响到这两人,但在这种氛围里,他也只能沉默。回想起与诺雅相处过的时光,法尔科的心情愈发复杂,如同万年前的尼奥没有真正理解劳拉,现在的自己又是否真的了解诺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