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再度聚首继续昨日未完的会议。只是从每个人的表情来看,今天似乎又要重演昨天的分裂了。眼看着众人即将分崩离析,昨晚听到那些对话的诺雅暗暗下定了决心,主动开腔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氛围。
“各位……”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诺雅的第一句话就令大家隐隐感到一丝失望,但她仍坚持着继续说了下去,“法尔科的想法并没有错,我们需要更多伙伴的支援;而菲欧娜小姐的担忧也有道理,毕竟我们确实经历过差点被叛徒覆灭的危机。”
“这些道理我们都懂,所以你想站在哪边?”莫妮卡眉心紧锁地望着诺雅。
“在那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听听另一群人的意见。”
“另一群人?”法尔科不解。
“是指其他没有参加会议的巴诺成员吗?”丹尼尔追问道。
“不,是创造了这个乐园的人们。”诺雅看向【尤萨斯】,“【尤萨斯】,你的档案里应该还有过去制造了这个要塞的团队的留言吧?”
【尤萨斯】点了下头,“有的,但这只是些日常的视频日记,他们并没有具体涉及到这次会议有关的议题内容。”
“那也没关系,我想知道他们都聊过些什么。”诺雅坚定地说道。
【尤萨斯】环顾了一圈众人,确认无人反对后闭上眼睛开始调动档案。随着会议室的亮度逐渐变得昏暗,视频日记开始投影到这漆黑的房间里,光芒微微照亮了每个人的面孔,他们的双眼中倒映出了一万年前的祖先们的身影。
第一段视频日记的记录者是一男一女,技师打扮的因达拉成员,他们只有三十岁不到,手指上套着成对的戒指,应该是一对夫妇。在视频的开头,男人还特意检查了下记录仪器,一脸怀疑地自言自语道:“这就开始拍了?”
“开始了啦,你最好快点,我们的时间有限。”女人催促道。
“咳咳!”男人清了清嗓子,回到女人身旁搂住她的肩膀,二人一齐笑眯眯地看着镜头,“老爸,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二期工程,我和安农也都很平安,你们地面的情况如何呢?请你再等一会,只要再过几年,我们就把你们接过来一起住,到时就不会再被那些可怕的怪兽骚扰了哦。”
男人说完便轮到了女人,她和豪放直言的丈夫不同,脸上带着贤惠端庄的微笑,“父亲,我知道您很担心我们,也觉得亨利可能在撒谎,毕竟在宇宙里建造要塞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我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按时完成任务,到时把包括您在内的所有同胞都一起接到这个乐园。”
这时,技师夫妇后方传来某人的催促声,男人只好加快语速,“啊,后面的人在催了,那这次就先这样啦,我们下次再聊,拜拜。”
第一段视频日记到此结束,如同【尤萨斯】所言,确实是日常到对战略几乎没有参考性的内容。从大家那复杂的表情也不难看出,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些内容平淡无奇。
但诺雅就像是发现了某种宝藏般,两眼放光,“请播放其他视频吧,【尤萨斯】。”
于是【尤萨斯】又节选了另一段视频日记并进行三维虚拟投影。
这一回视频的主角换成了一个小男孩,与之前的技师夫妇不同,他的眼眶泛红,脸上充满了忧伤,小男孩对镜头凝噎道:“爷爷……妈,妈妈她……”
可未等小男孩说完,他便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旁边忽然走出一个男子,一边安慰着小男孩一边关掉了视频。
短短十秒左右的视频,虽说让人隐约感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但这么没头没尾的着实让观众们的心情无比复杂。
【尤萨斯】看出了众人的困惑,于是根据档案内容进行了补充说明:“这个孩子的母亲在制造过程中因为意外而牺牲了。”
诚然,这是个悲剧,但在建造如此庞大宏伟的要塞的过程里,很难想象不出现任何伤亡,更重要的是,这内容依然与这次众人面临的抉择没什么关系。
后来,诺雅又要求【尤萨斯】播放了数个片段,其中囊括了因达拉人的悲欢离合,也让大家看到了那些祖先们在营造这个要塞过程中经历了多少辛酸。而一旦联想到最后这要塞也没能派上真正的用场,法尔科便觉得无比唏嘘,其余人的心情也大抵如此。
唯独诺雅,她的眼神与会议开始前相比,已经不再踌躇,很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随着灯光重新亮起,诺雅继续领导之前的话题,“大家觉得刚才那些片段是什么呢?”
“呃……”丹尼尔试探性地反问,“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视频日记?”
“主题呢?”
“……建造这个要塞的艰难?”塞拉的回答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她也不清楚诺雅到底想表达什么。
“是‘牵绊’啊。”诺雅的表情非常认真,“开心的事也好,难过的事也罢,大家都是在积极地和地上的同胞们保持联系,他们所考虑的,不是会不会把间谍接过来或者为将来的反攻蓄力什么的。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真正的‘战争’,但那些先人们的心意可都是真的,他们想的就是能够和最重要的亲友们一起生活,所以哪怕最后放弃了这个地方,他们也没有放弃团圆的念头。”
众人若有所思。
“所以……这座要塞之所以存在,它真正的意义应该是大家的‘乐园’,是大家的避难所。为什么生活区的面积会那么大,造得那么漂亮?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反攻,那完全可以采取更有效率的建造方式,这点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菲欧娜小姐,对吧?”
突然被提问的菲欧娜先是一愣,接着好似明白了什么,微微扬起嘴角并答道:“没错,我们‘星联’虽然也兴建了不少要塞,但以军事要塞的角度来说,这里的利用率极低,比起军事用途,民生用途似乎被放在了第一位。”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莫妮卡似懂非懂。
这时,杰德蒙特正好看向了法尔科,发现他的眼神已变回了平日的清澈与自信,很明显,他也有了答案。
于是法尔科替代诺雅说出了那个答案——“去接我们的家人回来吧。”
绕了一大圈,议题终究还是回来了,只是对法尔科和诺雅来说,这一次的方向早已清晰。
“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遭遇了抵抗,是【尤萨斯】给予的考验,大家都还记得吧?”法尔科问道。
“怎么可能忘记,那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丹尼尔心有余悸地看着【尤萨斯】。
“可是,【尤萨斯】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制造了它的人们输入的程序。”法尔科温柔地望着【尤萨斯】,“换句话说,对我们的祖先来说,我们是入侵者,是试图扭曲这个地方的意义的坏蛋。”
“嚯,这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菲欧娜轻笑道。
“事实也是如此,我们差点就迷失了方向,把这里据为己有,当成了战争的工具。”法尔科的目光移向诺雅,从她那里获得了肯定的视线,于是法尔科变得更加自信,“如果我们的命运真的会被终结于此,那也是逃不掉的宿命,但对那些仍饱受战争折磨的人来说,我们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说我们只是为了自保而躲在这里,那即便我们能活下去,能有反抗帝国的机会,可我们那时是为了谁而战斗?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活着’吗?”诺雅接过法尔科的话题劝众人道,“如果不去救别人,别人又怎么会来帮助我们?如果当时希尔顿院长的想法和现在的我们一样,我们早就没命了不是吗?”
众人沉默了,小皮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既然我们继承了希尔顿院长的意志,那我们就不能抛弃她的理念,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抛弃那些处于危难中的人们,这不叫活着,这是背叛。”诺雅挺起胸膛,“各位,让我们去把院长接过来吧,让她得到她应有的和平与幸福吧,这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事,这也是,我们能像制造了这里的先人们一样,不必愧对后辈、能昂首挺胸活下去的唯一道路!”
听完这段慷慨激昂的陈词,莫妮卡总算开悟了,她在心服口服之余还有一丝的小无奈——没想到,诺雅竟能理解希尔顿的理念到这种地步,自己……果然不是个合格的指挥官,要不是诺雅和法尔科,自己真的可能会把众人带向错误的方向也说不定。
当莫妮卡再次抬头看向那些年轻的面孔时,发现他们个个都已经有了坚定的目光,这场会议已经无需再投票或争议了。
此时莫妮卡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当再次见到希尔顿时,她要亲自向她谢罪并请辞,重新回到希尔顿手下当一个副手,从头修炼怎么当好一个指挥官。
在场的每个人都期待着,与那救命恩人的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