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劳拉的危机后,巨大的机械蜂鸟炸裂成无数暗紫色的光粒四散开来,小皮则从爆炸中心处徐徐降下,此刻它身上的黑暗气场让劳拉不寒而栗,她甚至怀疑这是否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小皮,没准其实是个披了小皮外貌的“邪神”也说不定。

好在当光粒消融于空气中后,小皮的黑暗气场也随之散去,它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劳拉,这样的它尽管傲慢,却不邪恶。

于是劳拉也毫不客气地冲它怒吼:“你疯了吗?居然敢这样坑我?!万一我顶不住怎么办?”

“所以说你这不是顶住了嘛~”小皮冷笑,“我这可是很相信你才会执行这种作战方案的哦,你应该开心才对,终于能赢得我这个造物主的信赖了。”

虽说大体逻辑和结果确实如小皮所言,可劳拉仍是莫名恼火,“那你倒是说说让我冒这么大风险的作战到底图的什么?你找到叶琉了吗?”

“我的目的你就不用知道了,至于叶琉嘛……”小皮的这一停顿,让劳拉内心不由得一揪,“找是找到了,但……”

“但……?”

“你还是直接过来看吧。”小皮转身飞向据点深处。

其实倒也不是劳拉这个人格在纠结,而是已经苏醒但潜伏在心灵深处的诺雅人格因为小皮的种种反应而深感不安,由此传递给了目前是表人格的劳拉。劳拉担心,如果叶琉再出什么事,这意味着此番冒着巨大风险的作战全盘失败,一切努力都将失去意义,更别提要如何回去向法尔科他们交代了。

然而人越怕什么,就越容易遇到什么。

小皮将劳拉与诺雅带到了挖掘现场的岩壁附近,其中的一个小角落里静静耸立着一个由砂石垒成的坟头,若不仔细观察,还以为它和其他被挖出来的废料堆一样,但眼神敏锐的劳拉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坟头前面竖立着的石制墓碑,上面的名字正是“叶琉”。

劳拉所见即为诺雅所见,劳拉强忍震惊的心情,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向那坟头,结果越来越多的坟头进入她的视野——那些坟头前的墓碑形制和叶琉的一致,因此应该都是巴诺的战士,但并非每个人都有名字。

这些有名或无名的战士们,就这样静静躺在鲜为人知的荒凉山谷中,没人知晓他们的牺牲,更无人明白他们经历了什么。

当劳拉站在叶琉的墓碑前,她能够感觉到心中的诺雅再次跪倒在地,如同得知希尔顿死讯的那一刻,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无法再晕倒了,只能说弯腰垂着头,一声不吭。

劳拉虽然也会为这种情况感到难过,可她终究没有诺雅那般深刻,坚强,或者说“冷酷”的性格设定令她得以在诺雅如此脆弱的时刻维持住了身体机能的运作。

不过就算救得了身体,也救不了心。

劳拉犹豫着该如何是好之际,诺雅重新控制了身体,在这瞬间,热泪夺眶而出,她真正地跪拜在了叶琉和巴诺战士们的墓碑前,默默流着泪水。而小皮既不安慰也不打扰,就这么守候在她身旁。

诺雅哭了许久,直至泪水流尽,双眼红肿的她这才有勇气抬头看向墓碑上的名字,那确实是个她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但在与法尔科的交流中,诺雅能够体会到他与叶琉之间的牵绊,因为法尔科总是在笑着。更重要的是,法尔科如此珍视的人就这么离去了,表面看只是一个名字,但名字背后隐藏的情感、经历以及关系网却是莫大的宝物,在这里的所有名字都是,他们的离去,意味着无数家庭、朋友关系的毁灭。

而这一切,就发生于自己在【库纳布拉】的享乐过程中,当时的自己还在哀怨自己无事可做,其实是有的,一直都有,如果自己当时能多点斗志,能早点想到这世上还有无数人生活在危险里,或许……或许结局就能有所改变。

“你知道……为什么帝国军要对这里下手吗?”诺雅心灰意冷地问小皮道。

“不止这里,从这座据点里留下的资料来看,帝国军试图消灭所有巴诺据点,他们的战略目标早就不是消灭我们,而是所有不服从于帝国统治或是对统治有威胁的集团了。”

“可神帝的融合政策……”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加入帝国。”

“那他们也不该死吧……”

“决定这个的不是我,而是目前统治了整个世界的帝国。”小皮意味深长地看着诺雅的后发,“人是他们杀的,有怨言跟他们说去。”

“这样的帝国……”诺雅回想起自己年幼时的经历,那些温柔的笑脸,辉煌的帝都,完善的社会福利等等,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珍贵,但她却似乎很难再感受到当初的温暖。

“繁华的国家不是空中楼阁,资源与和平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你不也曾是他们的一员吗?”小皮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诺雅的内心,如此残忍以至于劳拉都感到诧异,“只因你幸运地生在帝国,所以身为孤儿的你能再次获得幸福的童年,如果你是异民,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

“……”

“这世界没有什么平等可言,如果对此不满,你只有一条可走。”小皮眉心紧锁,“毁灭这样的世界,打造一个你心中的乐园,在此之前,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停下。”

“我……”诺雅看着自己的影子。

“继续与帝国战斗的话,如果我们想赢,那么总有一天会推进到帝都吧,那是你的故乡,那里是和平的天堂,有很多人生活在幸福之中,你有摧毁他们的觉悟吗?你……能做一个坏人吗?”

诺雅瞳孔猛地放大。

“如果你不做,那异民就会继续生活在贫困里直至被彻底消灭。”

“就没有……没有能够大家一起得到幸福的办法吗?”

“没有。”小皮答得斩钉截铁,“因为你操控不了所有人的心,你也无法消除他们之间的仇恨,这种对立从一万年前就开始了。我再说一次,你想达成的结局只有一条路可走:先毁灭,后再生。”

“别再说了……”诺雅痛苦地抱住脑袋,“我不想……不想这样……”

“你还想继续坐视不理吗?你明明有这种力量的。”

“可是……”

“诺雅·赛科莱丽!”

小皮正要发飙,看不下去的劳拉替代了诺雅。

“够了——!”

小皮这才停下洗脑。

劳拉扭头瞪着小皮,“我们有我们的战斗方式,诺雅不是你的傀儡,别想让她替你达成目的。”

“你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是你。”劳拉捏紧拳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和诺雅一样,拯救这个世界。”小皮盯着劳拉,坚定不移地答道。

“可我只能从你身上感受到恶意,你是想毁灭它,而不是拯救它。”

“因为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那是你的答案。”

“……”小皮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长舒口气,“既然你们这么执迷不悟,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其他人的下场。”

“谁?”劳拉不解。

“哼……跟我来就对了。”小皮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