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空漩涡,诺雅和吉鲁抵达的终点是一片美丽的花海——
五颜六色的鲜花如波浪般层次分明地向着远方的地平线依次绽放开来;一望无际的碧蓝苍穹万里无云,鸟儿们在那片蓝色的“海洋”中自由翱翔;微风拂过花海边缘的树林,令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动人旋律;再配合上不断飘入鼻腔的芳香,倘若不是怀着崇高的斗志,诺雅真会误以为自己是来这里游玩的。
“来得挺快。”考伊拉身着皇女服,屹立在花海中央的高地上,用自信的微笑俯视着沿石子小路走向自己的诺雅,“我还以为你会犹豫大半天呢。”
“就像你成长了,考伊拉,我也该长大了。”诺雅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用发自内心的微笑面对着这位昔日的挚友与如今的敌人。其实若是可以,诺雅始终都把考伊拉当成自己的挚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有些事终究只能藏在心底,静待合适的时机才能道出。
“你是长大了,但还远远不够。”考伊拉的笑容中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有着一丝微妙的遗憾,“阿斯利亚没跟来吗?”
“我们不需要那种混蛋的帮助——!”诺雅突然性情大变,以至于把本来淡定的考伊拉都给吓了一跳。
“别突然冒出来啊,劳拉,有话交给我来说嘛。”诺雅捂住羞红的脸小声嘀咕道。
“……看来你还不能控制好自己呢。”考伊拉汗颜道。
“对不起……”
“不,我倒觉得那股气势挺好的,起码比你现在这扭捏的模样要好。”考伊拉迅速将自己的情绪从刚才的错愕中调整过来,“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即将开始决斗的对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种地方和氛围实在是……”诺雅眺望周遭的花海,站在高处令她能够观赏到更加遥远的美景,风势也变得稍强了些,能够吹动她的刘海以及那头重新留到了肩部以下的秀发。
“你还记得这里吧?”站在诺雅身边的考伊拉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转而用一种怀念的目光陪她欣赏起这片花海。
“当然,这是我们第一次偷溜出来野餐的地方啊!”诺雅兴奋地点了下头。
“没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尽管吉鲁不太能够理解为何这两人就这么畅聊起来了,但由于连考伊拉也露出了一脸怀念的表情,加之没有显露出杀气,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默默思考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局势,包括如何利用这地形展开作战。
“果然……我还是想和你做回好朋友……”诺雅扭头看着考伊拉的侧脸,感慨地说道。
“太晚了。”苦笑的考伊拉无情地击溃了诺雅的期望。
但诺雅不愿就此放弃,“不晚的,一切都不晚!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
“那法尔科呢?”考伊拉冷笑,“你不救了?”
“……”
“这还不简单,只要打倒你,再把你抓走,有的是机会劝你。”吉鲁插入了二人之间的话题。
“嚯,想得倒挺美。”
“当然,我们不会勉强你的,毕竟……”诺雅正试图解释,考伊拉却先迈步远离了她。
“你们还真有自信,不,这应该叫愚蠢,愚蠢到以为不完整的‘诺雅·赛科莱丽’能够赢过完整的我。”考伊拉边说边走,直到停在了诺雅对面的白色花亭底下。
诺雅的目光与身体随着考伊拉的身影一齐转向了那白色花亭,她的身体也因察觉到考伊拉逐渐燃起的斗志而紧绷。
“你说我不完整是什么意思?”诺雅认真地问道。
“字面意义啊,你就是不完整的人。”
“……我还是不能理解。”
“那么我问你。”考伊拉的视线瞬间变得敏锐,宛如一只盯住猎物的猛兽,“你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吗?”
“……”
“回答我,诺雅·赛科莱丽,你,有过邪恶的念头吗?”
“……没有。”
“我有,福克斯有,我敢保证,法尔科也有。”
“……但那终究只是想法,而且这和完整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负面思想,是人就会有邪恶的一面……”考伊拉的目光愈发逼人,“可你没有,你是那么纯洁,那么正义,就像一张没有任何污渍的白纸。没错,这是完美的‘英雄’所必备的品质,没人希望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坏念头,更别提是个坏人了。但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的‘完美’,因此你也不该这么纯洁。”
“那只是你自己在嫉妒罢了吧?”吉鲁反驳道,“因为你不完美,你有坏想法,所以不许别人没有,否则就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一样。”
“过去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也因此产生了憎恨,但现在的我不同了!”考伊拉释放出的波动就连吉鲁都感到战栗,它惊讶明明只是凡人的考伊拉为何能有这等气场。
“因为你心中没有黑暗,也不愿背负黑暗,所以有些事你注定做不到,就比如……”考伊拉充满底气地大喝道:“战胜我——!”
“能赢的,为了拯救法尔科,我会赢的!”诺雅并不是在逞强,她的这份自信与执着是发自真心的。
“那么你能杀死我吗?”
“……!”
“如果为了救法尔科,为了提取水之心需要我的性命,你下得去手吗?我问的不是你找别人代劳,而是由你自己亲自动手,你,诺雅·赛科莱丽,做得到吗?!”
面对逼问,诺雅的自信在一瞬间轰然倒塌,要她杀死挚友来拯救另一个挚友,这是不可想象的,更别提现在的考伊拉确实是个非常优秀,也能够沟通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该杀了她。
“我们每个人都是背负着黑暗而活,所以我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什么叫欲望,这些东西是我们活着的原动力,也是驱使我们变强的关键,但你呢?没有黑暗,心中只有光明的你,能背负什么?能为什么而战?正义?世界?难道我们的正义就不是正义?我们就不是在守护自己热爱的世界吗?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裁定何为正义何为世界?”
这一连串机关枪般的质问令诺雅哑口无言,在正式开战之前,她就已经输了。看到这样的诺雅,吉鲁总算知道了考伊拉的底气源自何处以及为什么她不需要设陷阱了,因为诺雅的内心,就是最大最合适的陷阱。
考伊拉想击溃的不是诺雅的肉体,而是她的心,她自己,而现在考伊拉已经快达成这个目标了。
“如果有想要的东西,想要拯救的人,那就暴露你的欲望吧,接纳每个人都会有也必须有的黑暗,只有这样……”考伊拉怒吼,“你才有资格和我决斗!”
“属于我的……黑暗……?”诺雅茫然地望着盛气凌人的考伊拉,强风吹起的花瓣飘过她全身,打在她脸上,可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犹如突然变得空虚脆弱的内心,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诺雅确实从未想过,关于“邪恶”,关于“黑暗”的事,明明自己就是“暗之元素神”的主人,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连这么简单这么基础的事都没考虑过呢?
“因为有人替你承担了这一切。”看穿诺雅内心的考伊拉冷笑道。
“……”
“阿斯利亚·皮斯科,那个被你抛下的伙伴,就是你的另一半,你的黑暗。”考伊拉摇了摇头,“真是可笑,你居然从未察觉到这件事,甚至都没有真正地接纳它,所以你才会这么弱啊,诺雅。”
诺雅低下了头,这场心理战,是考伊拉的完胜,甚至都用不着再进行真正的交锋了。
“元素神和缔结契约的对象之间是有某种共鸣的,正如热情的因蒂之于刚烈的苏南,狡猾的尤拉帕之于老狐狸福克斯,博爱的帕尤卡卡之于受人敬重的米娅,还有……执着的卡特基尔之于坚强的法尔科。”
说最后的这对组合时,考伊拉特地看了眼吉鲁,吉鲁的眼神非常复杂,但总体而言还算认可这评价。
“黑暗的阿斯利亚,之于没有黑暗的你。这不是所谓的巧合或必然,纯粹是你在逃避……不!这是因为你在耍公主脾气罢了,你将责任全部丢给别人,再欺骗自己‘乐于助人’,这不正是‘假圣母’吗?我之所以厌恶你,至今都与你对立的理由,便是如此,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我还是那话。”吉鲁试图为诺雅找回最后一丝尊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诺雅就是这么单纯的人,别想把她拖进你们那肮脏的泥潭。”
“想要爱人,难道不该先让自己成为一个‘人’吗?一个有缺陷有黑暗的‘人’吗?卡特基尔,你说我们是肮脏的泥潭,那法尔科呢?他又算什么?!”
“……唔。”
“吵死了……”少女捏紧瑟瑟发抖的拳头,“我本来想着打嘴炮懒得出场,多少给还喜欢着你的诺雅留点面子,你倒是越讲越上头了啊……”
“嚯……另一个人格出来护主了么?”考伊拉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诡笑。
“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她不忍心杀你,我倒是恨不得立马宰了你——!”劳拉爆发出的杀气丝毫不逊于考伊拉先前的斗气,她指着考伊拉喊道:“下地狱忏悔去吧,魔女!”
“要死的人……”考伊拉开始酝酿魔力,“是你——!”
“喝啊——!”
劳拉从吉鲁那汲取魔力,先发制人地朝考伊拉射出耀眼的白色魔导光炮,一场于美好回忆中的花海里展开的残酷战斗就这么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