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无人岛——
经过风吹日晒,原本精致漂亮的乐园早已成了一片杂草横生的野地,大片海鸟栖息在沦为危房到处是破洞的木屋,甚至筑起了它们的巢。大自然是如此重视万物,不会放过一点一滴的资源;大自然也是如此冷漠无情,只图利益最大化全然不顾及其事物背后的含义。
F驻足在衣冠冢前,凝视着那无名的墓碑——憎恨自己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倘若在这留下家人的姓名与尸首,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后果不堪设想,而与其让他们以假名永眠于世,倒不如索性让他们回归自然,回归这片安宁却又随时可能掀起波涛巨浪的大海。
战斗有什么意义?守护世界有什么意义?复仇又有什么意义?
F是个寡言的人,同时也是个“懒得”思考的人,他从未纠结过这些,无论外人对他的看法是英雄亦或恶魔,劈开世界的那一剑是革命的壮举还是无情的虐杀,他都不在乎,而他唯二会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
F的眼神是如此疲惫,以至于他感到这个世界变得是那么虚无,迎面吹来的咸涩海风完全无法激起他的反应,领口处绣着的F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即便是这反光,依旧不能让他的眼神变得如同以往一般充满魄力。
F不畏惧死亡与失败,甚至曾经不畏惧失去。可在已经失去一切的如今,面对着战胜不了的敌人,他第一次感到了悔恨。
我……需要力量。
F微弱的意识里飘荡着这种念头,可当他看着手里的特制手枪时,却没有半点动力。
真正的力量是什么呢?更强的骑士机?还是操控技术?
F抬起头,漠视着那万里无云的苍穹——今天又会是个大晴天,大家会跟朋友出去聚会散步,家人之间会去郊游野餐,母亲会晒被子,孩子会在公园玩耍,父亲则一边沐浴着飒爽的微风一边吃着午饭。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是如此和平与美好,精致到没有破坏它的理由。想死的话,现在就去死呗。
胡思乱想的F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悄然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左太阳穴。
死后会是什么世界?乐园真的存在吗?有乐园就会有地狱,自己会下地狱吗?凯瑟琳和孩子,应该是在乐园吧?自己能找到他们吗?
F缓缓闭上眼睛,食指开始朝扳机施力。
然而……
他的手在颤抖,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地僵化了,那扳机如同坚硬的水泥般怎么都按不下去。随着呼吸愈发急促,他的的嘴巴开始打开,眉心也渐渐皱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F仰天怒吼,试图释放出人生中最后的勇气来实现自己的心愿。
可浪涛声淹没了他的咆哮,海鸟们依旧悠然自得地栖息在乐园的屋顶上,半米高的杂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
“开枪啊——!!”F怒目圆睁,吼得声嘶力竭,“我叫你开枪啊——!!”
但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你他妈怕死是吧?凯瑟琳他们就不怕吗?操你妈开枪啊!!”F对着地上的影子破口大骂,他愤怒、埋怨、憎恨又无奈,“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开不了枪的。”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F转过身去。
格温德琳面色凝重地站在墓地的入口处,赛昂则在更远的草海间警戒着。
“你懂个屁——!”气急败坏的F将枪口对准格温德琳,“你给我力量,能杀死那畜生的力量!不然我就宰了你!马上——!立刻——!”
“我没有这种力量,有这种力量的……”格温德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钦羡,“是你。”
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的F愣住了。
“你是‘信念’的化身,你的意志强大到可以改变世界,倾注了你的信念的神剑可以斩断因果,在创世神的队伍里,你的攻击力名列前茅。如果说是你都无法打倒的敌人,那我更不可能打倒。”
“我不管这些,我不记得,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亨利死无全尸,我要他付出代价——!!”
“不对。”格温德琳冷静地反驳了情绪失控的F,“你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被触及痛点的F猛地瞪大眼睛,他大喊着扣动扳机。
砰——!
枪声惊得海鸟们四散开来,它们集体飞掠过二人头顶时,无数的阴影汇成一片巨大的黑布,将二人掩盖于苍白的鸟羽之下。
站在远处的赛昂担忧地望着枪声的来源,他手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浮现出了“太·极之力”。
待阴影飘过,墓园恢复宁静,格温德琳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而F则已停止喘气,直直盯着她。
“你确实是个孤独的杀手。”格温德琳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你从不会向外人展露自己真正的内心。”
“……”
“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也是人,你会伤心、痛苦、纠结、怕死,你有很多弱点,你只是不善于表达,拒绝表达,不想让外人看到你的那些模样。”
“……”
“因为在无情的杀手世界里,暴露这些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你只能不在乎一切,哪怕是假装不在乎。”
“下一发我不会打偏。”F将枪口对准格温德琳的眉心,“给我滚。”
“我们不会死。”
“三。”
“你不用害怕失去我们。”
“二。”
“因为我和你一样无助。”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F却始终没有结束倒计时。
格温德琳望着自己那曾经差点被“太·极之力”毁灭、如今已被医治到看不出任何伤痕的手心,露出苦涩的笑容,“就像你必须承认光靠自己赢不了亨利,我也只能承认……现在的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力量。”
“所以?”
格温德琳用那只康复的手掌从腰后掏出一把金色手枪,并将枪口对准天空,“我们一起战斗。”
砰——!
金色光柱自枪口喷涌而出直冲苍穹,打开了通往异界的时空漩涡,随后,一把巨大的金色重剑顺着光柱的牵引徐徐降下,随后在空中展开变形为长有机翼背包,手持双枪的机械骑士。
“新的……骑士机?”F原本黯淡的瞳孔被那璀璨的光辉照得重新焕发出光辉。
“选择吧,F。”格温德琳质问F,“与我决斗,还是携手?”
“哼……”F心领神会地扬起嘴角,将枪口对准苍穹扣动扳机。
当【骑士机·审判】变形为战斗形态之际,F也已抵达了舱门口。
“Wake Up,Versuch!”
F进入驾驶舱启动系统,【骑士机·审判】随即拔出光束军刀砍向刚刚进入驾驶舱的格温德琳。
“去死——!!”
将怒火倾注于此的F发出了猛兽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