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据点内,尚存一丝气息的芬奇仰头坐在椅子上喘息,这副肉体显然已濒临极限,换作以往,他的灵魂与意识早已依靠维斯登集团的再生技术转移到全新、健康的身体里了,可如今,他只能坐在这破败的残骸中默默等待着死神的光临。
回顾自己漫长的一生,芬奇在走马灯中所望见的是一位富有想象力、对科学与自然充满热爱、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如何因见证了人性与世界的黑暗而逐步自闭、寡言以至于最终成为了一位不为人知的天才科学家。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独且无聊地度过一生,但一个少女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对人性乃至世界的看法——莉莉娅。
莉莉娅,一位有着不逊于芬奇才智的杰出天才,少女时期便展现出过人的才能,但她不骄不躁,甚至可以说对芬奇所反感的“人性”与“世界”都毫无反应,她看似冰冷实则温柔,她极度理性且不偏袒任何一方。在莉莉娅眼里,没有所谓的“正邪”,她所在乎,所为之努力的,只有她所认可与喜爱的人们。
莉莉娅是如此纯粹,以至于步入中年的芬奇与之相遇时不禁怦然心动,该说是爱情?还是亲情?亦或是友情?
芬奇说不清楚,他头一次遇到如此让自己难以理解与解释的人,莉莉娅的存在,动摇了他的世界,如同莉莉娅纯粹地爱着这个世界与人们一样,他也想纯粹地守护着莉莉娅。
所以当后来知道莉莉娅加入维斯登集团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跟进了。
在维斯登集团里,莉莉娅结识了更多朋友,见识了更多人性的美好,伟大的英雄、顽强的勇者,近乎无限的寿命得以令她与芬奇见证一段又一段可歌可泣的冒险史诗。
芬奇变了,他不再对未来、人性以及世界抱有悲观或冷漠,而是选择了相信希望,相信美好,因为莉莉娅相信着这一切。
希望给予人动力,在名为“莉莉娅”的动力驱动下,芬奇与她携手创造出了众多辉煌成果,守护了无数宇宙以及居住于其中的生命。
可是当希望被夺走,当莉莉娅逝去的那一刻,芬奇觉得——天塌了。
这不是挫折,不是失败,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永恒的宁静,如同沉入大海,逐渐断开与外界的联系,意识在消逝,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保持着祥和的感觉,一直,一直沉下去。
“好吧……”芬奇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心,不禁扬起嘴角笑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莉莉娅……”
在这最后的时刻,芬奇的心境愈发平静,一切都与之无关,所谓的正邪大战,所谓的救世灭世,都是如此渺小,他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与科技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虽知道也可以描绘出所谓的“天堂”与“地狱”,但亲身体会却从未有过,而对于科学而言,“实践”永远是迈向真理的必要环节。
芬奇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皮也渐渐垂下。
就在这时,脚步声打破了这孤独的临终场面。
“格温德琳小姐?”听到动静的芬奇重新睁开眼睛,可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为什么……”难以置信的芬奇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人举起步枪,枪口正对芬奇的眉心。
芬奇淡然地接受了即将到来的结局,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莉莉娅那娇小可爱的背影出现在他朦胧的视野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是必然的……”
随着芬奇安详地阖上双眼,光束贯穿他的眉心,将那颗睿智的大脑烧出一个精准的原型孔洞,直至连通起周围的黑暗。
芬奇的手因重力而自然垂落,脸上挂着微笑,如同第一次见到莉莉娅的笑容时的他。
至于刽子手,在亲手确认了芬奇的生理机能完全停止后,默默转身离去,没有破坏,没有搜寻,她只为“处刑”而来。
等赢得胜利的赛昂和格温德琳焦急地回到据点时,等待着二人的只有冰冷僵硬的尸体。
望着眼前的芬奇,二人悲愤交加,格温德琳更是冲动地想直接去到新维斯登集团总部找那群恶魔算账,好在赛昂保持着最后的理性,将她拦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赛昂与格温德琳悲痛之际,虚空之中的黑暗仍在蠢蠢欲动——黑色瘴气缓缓聚集成人形,安提·马特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邪笑缓缓走出瘴气,尽管他的身体状态很是虚弱,但精神状态却出奇地好。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黑暗中响起了某个浑厚的老者之声。
“可不是么?”安提笑道,“那两个蠢货还以为得到【信念】就万事大吉了,连这是我们设的局都看不出来。”
“现在的你已经借由【信念】的力量斩断了同赛昂·拉诺斯的生命链接,可以放手去做想做的事了……”老者停顿了下,“我本想这么说,但看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方便。”
“你以为呢?”安提翻了个白眼,“【信念】的力量摆在那,要不是早有准备,我还真可能会被干掉的啊。”
“那么要休息吗?”
“不……”安提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计划进入下一阶段,我动不了不等于新维斯登集团动不了,我们最不缺的就是王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引导呢?”
“万无一失。”
“呵……”安提奸笑道,“那还真让人……期待……”
邪神们的阴谋正在酝酿乃至实施,位于其他世界的赛昂与格温德琳却刚刚为芬奇修好了墓碑——说是墓碑,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石制十字架,静静立于一栋海边别墅旁。这栋别墅承载着芬奇的一切,是他与莉莉娅的家。
默哀完毕的格温德琳抬头展望四周,一切是那么和平,却又那么空虚。作为拯救过无数世界的科学天才却不为人所知,甚至这最后的葬礼也只有两人在场。
“死亡”,对于已经习惯了永生的人们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就连格温德琳都不是很能理解,因为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参加过所谓的“葬礼”。
不过即便不能很好地理解“葬礼”的含义,格温德琳心中的怒火却是清晰的。
“我们得去把千代她们找回来,有线索吗?”格温德琳问赛昂道。
“有她们最后留下的信号坐标。”赛昂凝视着芬奇的墓碑轻声说道。
“在哪里?”
赛昂缓缓转身面向格温德琳,“准备好跟创世英雄战斗了吗?”
听到赛昂的暗示,格温德琳心中泛起困惑之余,眼神中也燃起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