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赛昂照料梅露西娜并开始调查周围居民的异常反应时,从事故现场逃离的格温德琳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夜市街道,步伐亦随之变得缓慢下来。
没有邪气、没有战斗,甚至就没有任何异常,格温德琳举目四望,这里怎么看都是个极其和平、温馨乃至于美好的世界,科技的落后并不妨碍人们脸上展露出幸福满足的笑颜。在这被欢笑所充盈的氛围里,对格温德琳刺激最大的,反而是这些沉浸于安逸中的人们——他们身旁或有家人、或有朋友,再不济也是拿着手机与屏幕另一头的某人聊得火热。
孤独。
对于因刚伤害了一个忠于自己的战友的格温德琳来说,周围人的笑容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与惩罚。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明明是如此美好,格温德琳却丝毫融入不进这个世界,满腔的愤懑令她再度驱动双足加速逃离,直至来到一处四下无人且昏暗的空旷地带。
而当回过神来的格温德琳眺望周遭时,阴冷的夜风阵阵来袭,低温侵蚀不了被自带调温功能的衣物所保护着的她,但夜风所嫌弃的尘土却时不时地遮挡住她视野的一隅。
“……学校?”格温德琳的视焦定格在一栋巨大的白色建筑前,建筑外围还有一排两米多高的白色围墙,紧锁的铁门上方挂着【空虹国际高中】的牌匾。
虽说在格温德琳的世界里,学校早已不是这种集群生活的运营方式,但她不仅从资料里,也亲身体会过这种旧时代的学校,所以并不太陌生,据她所知,学校在晚上并不开放,这对于无脸面对梅露西娜的她而言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在用驱动器探测了学校内部,确认主教学楼没有其他人物后,格温德琳悄悄潜入其中,并选择了视野最好也最利于行动的天台作为其休息点。
一番劳动后,格温德琳躺在由课桌拼成的“床”上,脑袋垫在双手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夜空。
“什么都没有……”望着那被城市光污染到除了月亮外再无其他星星的黑色天空,格温德琳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慨。
不同的时代、甚至不同的世界里,唯一能联系起她与故乡的,也就只有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海了,可如今连这最后的联系都断了,格温德琳的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忧伤,为了逃避这寂寞的世界,她选择了闭上双眼。
【那可是米蕊丝尔大人啊——!是英雄啊——!最强的人类啊——!】
可梅露西娜的呐喊回荡在本应放空了思绪的格温德琳脑中,就像一道怎么也解除不了的魔咒,内疚与悲伤纠缠着她,要她回到战友身边做出该做的事;另一方面,自尊与斗志却又逼迫她要接手现实,成为一名孤独却又强大的战士,不该像梅露西娜那样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格温德琳的怒吼回荡在天台上空,桌子也被她的重拳捶得发出巨响。
“晚上的学校可是不开放的哦~”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令格温德琳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翻向一旁准备起身对峙,结果反而是她重摔在地,满身尘土狼狈至极。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温柔的女声来到身旁,向格温德琳伸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
顺着那手往上看去,见识到其真面目的格温德琳愣住了。
“普露托……?”
此时此地,对格温德琳伸出援手的正是传说中的创世英雄,普露托·阿尔宙斯,她是【爱情】的化身,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小时候的格温德琳受了她不少照顾,因而格温德琳对她很是敬重与崇拜,若要在她心里列个“偶像排行”,普露托是当之无愧的前三甲。
“你好~”普露托笑眯眯地将格温德琳拉了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格温德琳有些不知所措。
“哎……虽然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普露托苦笑了下,“怎么说呢,因为你在这里?”
“你……记得我?”格温德琳的眼中涌现出一股期待。
可惜的是,这份期待之火很快被浇灭,普露托对此的回应是——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不过也许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我忘了也说不定,对不起,能给点提示吗?”
听到这话,格温德琳立马知道了残酷的现实并未改变,于是态度也一落千丈,变得甚至有些冷漠,“没,是我瞎说的……”
“嗯?”普露托歪着头,她并不太理解格温德琳的态度与解释是怎么回事,但心地善良的她没有从格温德琳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因而也就不作任何怀疑,亦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你有什么困扰吗?”考虑到F的经历,格温德琳决定速战速决,重新修正好普露托的人生以便出发去下一个世界。
可是这激进的态度非但没有让普露托敞开心胸,反倒是加深了她的困惑,“我还好,你才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一般人可不会大半夜地跑到学校天台上睡觉哦。”
“……”被点破的格温德琳选择了逃避普露托的目光,不过这也让普露托更加肯定了格温德琳心中有事。
“你不是这学校的学生吧?甚至不像是本地人,外国人?来旅游的?跟家人走散了?还是闹矛盾了?”
普露托的关怀之问如机关枪般快速袭来,搞得格温德琳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她虽然对普露托抱有好感,但现在的普露托与印象中的形象还是有较大的差距。这该说是被邪神修改了人生导致的,还是因为被直接修改了性格?格温德琳不知道,但她明白真正的普露托绝不是这样的人。
“上官……光呢?”格温德琳尝试提出了另一个名字,他同样是创世英雄,但还有个更特殊的身份,即普露托的恋人,普露托对他的爱意可谓如胶似漆,除了经常公开晒恩爱外,普露托还经常对上官光做出各种示爱行动,比起梅露西娜之于自己,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普露托都太过温柔,太过正常了!
这也正是格温德琳感到违和,甚至因此不爽的地方。
“呃……那是谁?”普露托的疑惑中没有丝毫谎意,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了。
这一现实对于格温德琳的打击甚至要大过普露托反常的性格表现,那对曾经被人钦羡的神仙眷侣如今已是留存于过去的幻影,让人简直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
不过感性归感性,格温德琳的理性仍能对这一现象作出解释,上官光与格温德琳虽是恋人,但真身来自于不同世界,而且同为创世神,如果将他们放在一起,万一“爱情”的力量战胜了“洗脑”,对邪神而言会是非常棘手的场面,所以为了消除不必要的风险,他们被分开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看着普露托纯真的表情,格温德琳仍因愤怒而捏紧了拳头——别的也就算了,被强迫分开乃至忘掉对方,这对真正的普露托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更别说她还是【爱情】的化身。
明明是【爱情】,却失去了【爱情】,如同F明明是【信念】,却在复仇的人生中丢失了【信念】。
这次的邪神们,比起单纯的力量,更让格温德琳为之畏惧的,是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