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伊奇博德的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那神秘物体藏在被子底下,缓慢地从床尾挪向床头,寂静的房间里甚至隐隐响起了少女的呻吟。

“伊奇博德哥哥……”

直到顶灯被开启,耀眼的光芒充斥整个房间的那一刹,察觉到外部变化的少女希斯特猛然坐起,抱住被子嘟起嘴巴,用既委屈又带有一丝小生气的眼神望向门口。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呢?”伊奇博德的手掌还停在开关上,面无表情地质问着身着半透明睡衣的少女。

“笨蛋哥哥——!为什么要开灯啊?!”

“因为我要进来啊。”

理所当然的答案驳得希斯特无话可说,却也同时让她的脸颊气得又红又鼓。

“说多少次了,别乱跑我床上,在房间里玩要开灯,对眼睛不好。”伊奇博德一边唠叨着一边走向书桌,表情和语气像极了一位对顽皮孩子无可奈何的老父亲。

“我们可是邪神哎,生活在黑暗里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而且居然要注意眼睛问题什么的,魔法或维斯登集团的科技一下就能治好啦,为什么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嘛。”

“这就是问题所在。”伊奇博德转身面向希斯特,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谁规定了邪神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

“……一般不都这么设定的嘛?”

“谁设定的?”

“唔……”

“我们就是邪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就信了?一边说着人类低劣一边又遵守人类幻想出的诡异规则做事,所以我才说你迟迟成熟不起来。”

希斯特被训得把脸都埋进被子里了。

“还有,确实无论用魔法还是科技都能治好,但那也已经代表你自己受伤了,既然要做最完美的战士,难道不应该是在受伤之前就先回避掉所有伤害吗?明知是自损行为却还要去做,蠢不蠢?”

“够啦——!别再说了——!”不堪其辱的希斯特一把抓起枕头丢向伊奇博德。

伊奇博德一个侧身躲开袭击,反手一个魔法便把枕头传送回原位,气得希斯特一把从床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向房门。

“你还不如以前中二呢,现在变得那么现实主义一点也不有趣!”

希斯特的随口埋怨引来了伊奇博德的不满,他用意志直接锁定住希斯特的身躯,令她定格在门口动弹不得。

“你要敢再提一次从前的我……”伊奇博德的左手开始并拢,希斯特的颈部随之出现明显的爪痕。

希斯特其实身心都无比恐惧,因为这是实打实的邪神攻击,只不过因为物理躯体已经完全为伊奇博德所控,所以在外表看来她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表情、视角都维持着一开始的埋怨状态,唯独灵魂层面的内心恐惧到无比悔恨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幸伊奇博德最终还是原谅了她的冒犯,当希斯特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她跪在地上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次光是替你擦屁股就花了我多少功夫?”伊奇博德慢慢来到希斯特面前,声音中仍充满了愤怒,“维拉科查可是抓住这机会好好奚落了我一通,害我在安提·马特面前颜面尽失!”

“对,对不起……”战栗不已的希斯特抱住伊奇博德的大腿不断祈求,“对不起,伊奇博德哥哥,别,别抛弃我,我下次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求求您了!”

“你求我又有什么用呢?”伊奇博德掰开希斯特那白皙瘦弱的手臂,抽出大腿后慢慢蹲下,直至自己那冰冷的视线与希斯特那颤抖的瞳孔持平,“求我能让你变强吗?不能,但听我的话?可以。所以,你说你该怎么办?”

心领神会的希斯特连忙磕头跪拜,“我听,我都听,只要伊奇博德哥哥您的话,我什么都听,我都会去做的——!”

“乖~”伊奇博德轻抚希斯特的头顶,“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希斯特紧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喜欢听话的孩子,因为听话代表秩序,一切有序效率才高。”伊奇博德站了起来,“过去的我沉溺于无序的正义,结果就是战火纷飞,什么叫‘你我都有正义’?呵……”

伊奇博德挺直了胸膛,昂起头颅,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布:“正义只有一种,那就是我,我认定的才是正义,除此之外,什么光明,黑暗,创世神,邪神,通通不过是被我裁决的砝码——!”

此时伊奇博德脸上的狂傲以及他所散发出的霸气都完美诠释了何为“邪神”,希斯特作为棋子般的“半神”,在正派神明面前也只有跪拜求饶的份,这与二人的兄妹身份无关,但凡具有思想的事物在这绝对的威权面前都会选择臣服,这是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这种力量让无数凡人生物臣服于希斯特,而希斯特臣服于伊奇博德,可谓独有那么一群人却不吃这一套,那便是……

“米蕊丝尔·维斯登……”伊奇博德捏紧拳头,他的眼前浮现出米蕊丝尔那自信、充满斗志的脸庞。由她率领的维斯登集团残余势力是一只无法靠威压战胜,仅能用完全的毁灭手段去消除的特殊存在,而导致这种现象的根源也恰恰是伊奇博德本身。

伊奇博德将自己的【正义】之力分散给了昔日的战友,这让他们免于邪神侵蚀与打击的同时,也耗尽了自己体内的力量,失去了“正义”的伊奇博德可不像其他创世神一样只是单纯被洗脑失忆,他就像一把失去主人的强大兵器,被邪神捡起并注入邪念,重生成了可怕的魔剑。

现在的伊奇博德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曾经无比坚信的“正义”以及对昔日战友们的热爱,与他们的牵绊,正因无法理解,加上邪神们的控制,这种缺失被扭曲成了恨意,以至于伊奇博德憎恨米蕊丝尔,憎恨过去的自己,也憎恨那所谓的“正义”。

可悲的是,在邪神这边无人能够与他分享这些想法,无论是“不理解”还是“憎恨”,他都无法向外界宣泄,所以他选择了为自己制造一位人偶,一位听话的“妹妹”,那便是菲克·希斯特。

菲克·希斯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伊奇博德发泄而生,她本人对此却毫无察觉,认为自己是深深爱着这位强大的邪神而愿意为其付出一切。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真相,却也不会有人去揭穿,倒不是因为不能,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希斯特。”伊奇博德低头俯视着少女。

“在……”

“你还想不想再出去玩玩?”伊奇博德露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