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战至今已过去了近半个小时,尽管格温德琳等人在舰队的炮火掩护下奋勇作战,但面对越打越多的【异种兽】也开始出现了倦意,其中格尔霍夫当属是三人中最累的一位,因为他除了要消灭【异种兽】外还有进入“世界树”的目标,所以他的战线必须推得比其他两人都要靠前。
可前面是无穷无尽的敌人,后面也没有支援,仅靠一台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的【特拉希尔·天】,格尔霍夫可以说几乎没有希望,要不是有对艾莲的执念支撑着,他的身心早已被这极端劣势的局面所压垮。
“该死……”格尔霍夫的双手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受,【特拉希尔·天】也拼命地击退了一波又一波来犯的【异种兽】,只是这依然改变不了【异种兽】已经将其团团包围的现实。
没有人会来救,更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
格尔霍夫不愿放弃,并非他真的有多么勇敢,只是在逃避、不愿接受“失败”。
不过残酷的现实并不在乎他的想法,当中型【异种兽】从后方飞扑过来时,尽管格尔霍夫已经知情,但忙着对付前方敌军的他已无法再作出任何反应。
关键时刻,一发金色光束气势恢宏地自远方的星海射来,势如破竹地贯穿【异种兽】们的包围圈,在吞没袭击【特拉希尔·天】的中型【异种兽】后继续前行,硬生生地为格尔霍夫扫出了一条可进可退的通道。
“快过来,我们重整队形冲进去。”屏幕上跳出珐利的通讯框时,格尔霍夫暗中窃喜,而且是源自于“得救”的喜,而非其他什么恶意念头,格尔霍夫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活着真好”的感觉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刻因为珐利而找回这种感觉。
“我在抢夺‘金苹果’时可不会手下留情。”格尔霍夫回嘴的同时,【特拉希尔·天】已动身同【奥丁】汇合。
“没关系,我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需要救助的人在我面前死去。”珐利表情认真眼神真诚,这绝非伪善。
“为什么……”格尔霍夫无法理解这种真诚,在他的世界中,所有行动都有目的,善意也必须得到善报,更何况是这种拯救对手的怪异行动,“为什么你三番两次地做出这种幼稚举动,我知道你很爱她,但你拯救我只会让你救回她的概率变得更低。”
珐利默默扬起嘴角,“我的确想救芙蕾,如果能救他,我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要救的绝不只是她的身体,我要救的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
“芙蕾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她热爱这世上的一切,她的梦想就是能够游历整个世界乃至宇宙从而发现每一处美丽的事物,并将它们记录下来。”
“……”
“所以通过舍弃他人救回的芙蕾就算还活着,她的心也死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复活是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
“你以为这样就公平吗?”格尔霍夫表示不屑。
二人对话的同时,【奥丁】启动装在【光明之弓】上的浮游炮配合【特拉希尔·天】以及米蕊丝尔的重火力不断歼灭来犯的【异种兽】,三人团结在一起的密集炮阵可谓天下无敌,足以扫清一切障碍,让进入“世界树”的目标成为唾手可得的现实而不再是遥远的幻象。
对于米蕊丝尔来说,虽然她没有格温德琳那般意气用事,但以这种方式跟【特拉希尔·天】并肩作战,她那镇静的表面下,内心百感交集,但总体而言,喜的成分要大过怒,不管怎么说,这就是【特拉希尔·天】被造出来的目的,更是莱迪的期盼。
“当然不公平。”珐利无奈地答道,“如果真的只能救一个人,那当那个人获救的时候就意味着其他人也无法得救,我不是神,我没办法拯救所有人,所以我想的不是公平,甚至救出芙蕾也不是终点。”
“……”
“不如说救出她后才是开始,该怎么继续生活,该如何重拾梦想,该怎么面对过去,还有好多好多难题需要解决,我并不是说自己和芙蕾多么完美,世界没有我们就不行,只是……”珐利的眉头逐渐皱起,“正因为世界是这么残酷,我们才更要坚持温柔的心,否则这里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是地狱啊……”格尔霍夫捏紧拳头,“没有了艾莲的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地狱!”
“那你是要让艾莲回到这个地狱吗?”
“……!”格尔霍夫楞了一下,“臭小鬼——!你在胡说什么?!只要艾莲回来,艾莲回来的话,世界就能再次焕发光彩,地狱也会变成天堂,到那时……”
“那是你的世界,不是她的。”珐利斩钉截铁地答道。
格尔霍夫语塞了。
“艾莲回来的话,你或许会像以前一样幸福,可她呢?你真的考虑过未来的事吗?”
“光是活着都这么艰难了,大人的世界……”
“跟大人小孩没有关系!”珐利的气势愈发强盛,【奥丁】的战斗作风也愈发奔放,甚至颇有【芬尼尔】形态的味道,只不过与那失控的狼王不同,它那强势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温柔的内心,它的凶悍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们。
“正因为困难所以才要坚持,梦想也好,美好的现实也罢,从来都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的,就因为它们难以实现,大家才会觉得它们美好,才会有人以它们为动力奋斗终生。忘记了这些的人们并不是变得懒惰了,只是在逃避。”珐利眉心紧锁地望着屏幕中越来越近的入口,“我不要求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赌上一切去实现梦想,但我要告诉他们,逃避只会让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
“死在梦想之路上的人还少吗?”
“没错,我们会死,无论是在追求梦想还是跟它背道而驰,有的人可能穷尽一生都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但无疾而终,但是跟这些都没有关系。”珐利答道,“我就算救不回芙蕾,又或者没办法拯救芙蕾的心,至少在我死前的那一刻,我不会有任何遗憾,因为我在前进,我在战斗,我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我知道……我所在做的事,我所追求的梦想,没有错啊——!!”
珐利的激动情绪传递给【奥丁】,机械巨神举起【光明之弓】,将其变形为剑柄,紧接着内藏炮口迸发出一条数万公里长的超巨型金色光束,【奥丁】随即挥动这把巨剑,以排山倒海之势横扫了眼前的所有敌军,光束所过之处,无数火球骤现。
格尔霍夫被深深震撼了,不是因为【奥丁】那远不可及的巨剑,而是珐利的话语。
当这些话语回荡在格尔霍夫脑海时,他也回想起了自己与艾莲的过往日常,二人定下婚约的起点、争论的中点——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艾莲。”
“跟你一起白头偕老就是我的梦想。”
“放弃这份工作也没关系,只要能够让你幸福,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必须做的事。”
“我是为了让你幸福!现在的我不努力,怎么带给你幸福?”
“够了——!你要觉得是我的问题就是我错了,可以吧?闭嘴!”
当自己的声音与珐利的呐喊重叠在一起,当那个摔门离去的背影不断远去之际,格尔霍夫看着那坐在沙发上,神情落寞的妻子,脑中一片空白。
【你想救的不过是你自己!】
芙蕾透过璃茉之口道出的真相,如今终于被格尔霍夫所接受。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未来。
格尔霍夫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空虚,如此绝望,为何这个世界如同地狱,为何艾莲对自己如此重要,而自己对艾莲又是何等残忍……
有艾莲的世界的确是天堂,对于自己而言;可自己所在的世界对于艾莲而言却是地狱。
自己现在所想做的事,不过是夺回只属于自己的天堂,同时把艾莲重新押回地狱。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道路就偏移了?
格尔霍夫不知道答案,或许艾莲会知道,但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她如今也不在自己身边了,这正是报应,但并非上天降下的,而是艾莲给予自己的,而这种“报复”,对艾莲来说也不过只是日常。
格尔霍夫理解了珐利为何如此坚持对话,也认识到了对话的力量,更因此重拾了自我。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格尔霍夫重新抬头面向前方的入口,“我一定会救回你的,艾莲——!”
看似相似的目标,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心境所带给珐利的感受也不一样。
珐利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所要面对的是真正的对手,是一个为了梦想而奋斗的男人,尽管没人知道结果如何,但这一刻,自己与他是一样的。
“入口在前方了,准备冲进去!”米蕊丝尔在清理完后方杀来的追兵后结束炮击。
“了解——!”珐利与格尔霍夫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