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局势愈发混乱,米蕊丝尔却只能待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中,这对于一向主张积极行动的她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折磨,不过她也早已脱离了鲁莽行事的年纪,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忍耐,什么又是此时自己最该做的事。
况且身体虽然受到限制,内心却能超越时空的阻隔,她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又发生了什么,关于外界的情报都被格温德琳严密管控着,不许其他人告诉她。于是米蕊丝尔只得终日翻阅格温德琳带来的相簿等物品,对着它们睹物思情,排解寂寥。
这天,米蕊丝尔正在看着自己与伊芙、莱迪的合照回忆过往,格温德琳默默走进她的房间,“妈妈,今天总可以训练我……”
格温德琳一看到米蕊丝尔手里的照片,原本怀有期待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米蕊丝尔也默默放下照片,望着格温德琳不发一语。
“所以你要是能早点把我训练得更强,我就可以尽快打倒【邪神】替爸爸他们报仇了。”格温德琳以此为突破口,尝试说服米蕊丝尔将她所会的一切战斗技巧教给自己,而在此前,米蕊丝尔始终不愿意教导她,理由不明。
“如果杀掉【邪神】就能让莱迪他们复仇,我会教你,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也好过坐以待毙吧?我想变强有什么不好的?”格温德琳反问道,她的脑海里也再次浮现出米蕊丝尔死前的那一幕,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如果……如果我足够厉害,你也不至于会被关在这种鬼地方了。”
米蕊丝尔理解格温德琳的愤怒与憎恨,因为她也有相同的想法,但她同时也明白,格温德琳不是自己。于是米蕊丝尔起身来到愤愤不平的格温德琳面前,耐心地开导她:“变强这个行为本身没有好坏,但为什么要变强这个动机有。”
“为了拯救世界,为了拯救生命,这个动机不行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米蕊丝尔凝视着格温德琳的双眼,“那为什么我无法从你眼里读到这些,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双只剩复仇和怒火的眼睛。”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吧?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啊,你不也是一直努力到了最后?动机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格温德琳甩手大喊,“我又不是在做坏事,我是要杀坏人啊!”
“真的只是这样吗?”随着米蕊丝尔的眼神变得严厉,格温德琳的目光逃开了。
“【创世神】们会去打倒邪神,他们会拯救世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也只有他们拥有拯救一切改变一切的力量,我们固然可以帮助他们,但就是无法打破这种限制,这里面没有谁是谁非,也没有理由,因为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
“所以这种世界有什么好的?!”格温德琳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心中对于世界的质疑爆发给了米蕊丝尔。
而米蕊丝尔回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格温德琳侧着头,抿紧了嘴唇。
“如果你不是为世界而战,那就不要说是想拯救它!动机为什么重要?因为不管杀的是好人还坏人,杀人就是杀人,有流血就会有仇恨,有仇恨就会滋生出新的战争,能结束战争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为何而战的理念!”
“所以你才会落到这种下场,我跟你说不通——!”格温德琳含着委屈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格温德琳——!”米蕊丝尔的呵斥也没能挽留住她远去的背影。
不过直至格温德琳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米蕊丝尔也没有迈步去追,因为即使追上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孩子。
说到底,米蕊丝尔也没有真正对格温德琳敞开心胸,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不愿教导她的理由正是因为她不愿格温德琳也变成另一个自己——为这个世界献出了一切,如今却是两手空空失去自由。
该恨谁?该怪谁?
米蕊丝尔不愿去想这些,因为她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至今都认为那是自己该做的事,她只是觉得代价太大,负担太重,自己承担就够了,不应该让其他人特别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走上这条路。
毕竟,成为别人的“希望”的确能够为他人带来勇气、动力,激起他们的情绪,调动他们一同赢得最后的胜利,然而“希望”本身却只能依靠自己,相信自己。换句话说,“希望”无法拥有“希望”。
可米蕊丝尔终究是人,她也需要希望,所以她选择将【创世神】视作自己的“希望”,这跟世界的运作、信任与否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她只是需要这样的动机。
“又吵架啦?”阿鲁玛慢慢走进房内,脸上还挂着无奈的表情。
“你来做什么?给我出去!”
“冷静点~我只是路过看看情况的。”
“与其在这跟我帅嘴皮子不如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怎么样?那我还当你有点用。”米蕊丝尔迅速找回了平日的强势。
“这您就饶了我吧,大小姐会宰了我的~”
“那你就不怕我也宰了你?”米蕊丝尔冷笑道。
“嘿嘿~我起码还能逃到外面的世界去。”
“……”
“行了,我还是不作死了。”阿鲁玛摊手,“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得说的。”
“什么?”
“格温德琳没你想的那么幼稚,更没那么无情。”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
“果真如此吗?”阿鲁玛意味深长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连她现在在做什么都不知道?需要我这个外人来给你带消息?”
“……”
“你并不万能,米蕊丝尔·维斯登。”阿鲁玛扶额,“承认吧,你已经控制不了一切了,再说了,就连所谓‘万能’的【创世神】都输了,只是人类的你当然也有极限。”
“所以你这是在教我?”米蕊丝尔捏紧了拳头。
“我是在告诉你认输并不可耻。”阿鲁玛认真地看着米蕊丝尔,“我们都会输,迟早的事,至少……我们赢不了自己。”
“我输不输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马上就会输给我。”
“那又怎么样?打倒我就能让格温德琳听你的话吗?就能让你不烦吗?”
“……”
“偶尔也听听别人的意见吧,总裁大人。”阿鲁玛留下这话,转身走出了门外。
而这一回,米蕊丝尔同样没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