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的前一天下午,法尔科来到教学区。由于事先没有任何告知,所以当他站在门口时,对此一无所知的诺雅仍在开心地与孩子们游玩,直到其中一个孩子跑到门口,诺雅的目光才顺着他寻获法尔科。

“哟~”法尔科用爽朗的笑容对诺雅打了个招呼,诺雅则回以甜美的微笑。

在把孩子们交给其他老师暂时看管后,诺雅跟法尔科来到无人的凉亭处休息,二人肩并肩地坐在石椅上,默不作声地一齐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与街区,那片风景一如既往地和平。

“你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吧?”诺雅微微低下头,语气轻柔,不舍之中依然夹杂着些许愧疚。

“那个大小姐一直在催嘛~当然,我也不能老是在这里放假,不然没法对其他还在奋战中的战友交代。”法尔科则仍旧看着前方。

“你们果然很厉害,我……”

“别想这些了。”法尔科打断了情绪又要变得低沉的诺雅,“我不是为了给你压力才来的。”

“我知道,真的知道,就是……”

“在我看来,你也是在守护大家。”法尔科扭头看向诺雅,“用属于你自己的方式,就像之前说的,战斗并非只有和敌人厮杀一种手段,抚育孩子们的身心,教会他们活下去的技能,同样是在为他们的未来护航。”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还在想他们的话?”

“他们只是点出了真相。”诺雅的脑海里浮现出格温德琳等人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光景,“大家都在保护我,不想我受伤,我明白,但越是明白,我越是在逃避,再这样下去……”

“那你要重归战场吗?”法尔科神情严肃。

相比之下,面向法尔科的诺雅脸上却依旧流露出畏惧与犹豫,“……可以吗?”

看到这种回应,法尔科断然拒绝:“不行。”

“……说得也是,大家不会原谅我的。”诺雅惭愧地垂下头。

“不是这个原因。”

“那……?”

“我昨天去见了他们。”法尔科再度将目光投向远方,“在向格温德琳道歉前,我想了很久,并不是在纠结怎么才能拉得下脸,而是在考虑我到底为什么会跟她吵架甚至动武,后来我想明白了,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并不是因为你哭了而生气……”

“那……?”

“因为我想保护你。”法尔科转过头来,深情凝视着诺雅,“我不想自己最爱的人受到伤害,哪怕那是迫不得已的事实,我也想保护你,成为你的盾牌,你的剑。”

“法尔科……”

“很没道理对吧?可是这就是我战斗的理由,不管是谁,只要是试图伤害你的人,我都会为了保护你而去战斗。”

就算是诺雅这般对爱情如此迟钝的人,在法尔科直白且认真的这番真情告白前也能够明白他的心意,但诺雅并没有展现出少女的羞涩,反而更加惭愧,更加没有勇气与法尔科对视,“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我很想说‘值得’,但你不会同意的。”

“……对不起,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去考虑这些事。”

“没关系,我要的不是你的回答,只是想告诉你罢了。”

“可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你是不会满足的吧……?”诺雅噎了噎口水,舌尖不由自主地轻舔了下双唇,在她的双手轻捏住裙摆的同时还抿紧了那粉嫩小嘴。此刻的她介于愧疚与羞涩之间,由此催生出的是渴望弥补法尔科的动力。诺雅甚至有所觉悟——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让法尔科开心。

作为诺雅多年的战友,法尔科自然也能从她那羞红的脸颊、扭捏的姿态以及加重的呼吸等细节上判断出她此时的想法,可法尔科并没有任何更近一步的欲望,平日里鲁莽冲动的他仅有的几个优点之一便是直肠子。

“确实,这种程度无法满足我……”

“那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我想认识真正的你。”

“哎……?”诺雅不解。

“如果你想回到战场,那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拯救世界?赎罪?那种东西怎么都好,想拯救世界,必须赎罪的人不止你一个,抛开这种高大上的理由,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说法吧。我……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战斗到现在的,或许之前这种浪漫的想法还算是主导地位,但现在我非常清楚,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战,世界在我心里只能排第二。”

“所以……”

“没有所以,仅仅是这样罢了!”法尔科眼神坚定地答道,“如果你想回到战场,那你也得找到这么重要的理由才行,不管是想保护谁,还是想报仇,甚至是想把阿斯利亚揍一顿都可以,只是……唯独得有属于你自己的动机才行,否则就算逼自己屈服于别人的说法而上场,你也只是又回到了帝国和巴诺战争那会时的状态,深陷于迷惘与犹豫的战士是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的,不管你多么强大都不可能。”

法尔科这番苦口婆心的开导传进了诺雅的内心,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扉,在那扇隔开外界、厚厚的门扉后方,是无尽的迷雾,就算是诺雅自身也难以在这虚空中找到什么。

“我战斗的理由……”诺雅闭上眼睛扪心自问,她的思想里可以浮现出许多答案,但那都是迷雾中转瞬即逝的幻影。

“现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法尔科说道,“直至你回到战场前,我们都会为你守护住一片天地,因为你是大家的英雄啊。”

“英雄……”诺雅失落地答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接受这种称呼。”

“那就亲自去获得这份资格吧,这次一定要靠你自己,而且大家都在等你呢。”

“大家……在等我……”诺雅闭上眼睛,一片漆黑的视野前,接连浮现出那些她所珍重的身影——米娅、法尔科、蒂嘉、塞拉、丹尼尔、疾风、莫妮卡等等等等,而穿越过这些人影后,抵达深处的诺雅碰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黑影,他不属于自己已知的任何人,甚至连样貌、衣着都是一片黑。即便如此,诺雅还是对他涌现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看着他,她便感到一阵阵暖意涌上心头。

“谢谢你,法尔科。”诺雅终于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大家身边的!”

“嗯——!”法尔科欣慰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