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打倒【艾莫隆德(三号机)】、回到基地的丹尼尔连与旁人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便直奔病房而去,随着他用无比兴奋的声音在开门瞬间喊出“塞拉”二字,病房内的景象却让他当场愣住——
医护们正面容悲伤地凝视着床上的塞拉,而一面白布遮住了她的脸,身旁的维生仪器也没有任何反应。
“塞……塞拉……?”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丹尼尔双腿发软,宛如身负重伤般颤巍巍地走向病床,低头默哀的医护则为其让开条路,“为什么……我不是赢了吗?你不是……回来了吗?”
站在病床旁的丹尼尔泪水夺眶而出,此刻已经没有言语能够形容他的悲痛,纯粹的绝望在他身心蔓延开来,疲软的双腿终究没能支撑得住,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塞拉——!!!”丹尼尔的嚎泣声回荡在整间病房乃至走廊中,他已然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这绝望的情绪在自己内心发酵并暴涨。
“……塞拉队长。”阿宏拉开隔帘,神情愧疚地说道,“要不还是别捉弄丹尼尔副队长了吧?怪可怜的。”
“噗——!”阿宏的这句话直接打破了现场那悲怆的气氛,医护们纷纷扭头憋笑,就连塞拉本人也忍俊不禁,唯独丹尼尔傻眼地跪在原地,一副状况外泪流满面的状态。
“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塞拉主动伸手拿下白布,略显无奈地望着丹尼尔说道,“抱歉,因为听说你在我灵魂被抓的这段时间彻底换了个人,让人心疼又害怕,所以就想看看那样的你是什么状态。”
“塞……塞拉……”丹尼尔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医护们倒是识相地带着阿宏离开病房。
“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呢。”塞拉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眉头微皱地牵起丹尼尔的手,“看,是暖的,满意了不?”
“塞拉——!!”丹尼尔可不管证据不证据的,但凡是能说能动的塞拉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便无比满足,甚至激动地当场抱住她,“塞拉——!塞拉——!!”
“住,住手,羞死人了,别这样啊——!!”
“塞拉——!塞拉——!!哇啊啊啊啊啊——!!”
夫妻俩打情骂俏的声音丝毫不亚于丹尼尔先前那撕心裂肺的吼声,阿宏驻足在门前,听着这些声音久久没有离去。
“没事了。”前来探望的某人手摸了摸阿宏的头,阿宏抬头望去,是奥威亚和技师们。
“都是我的错……”阿宏再次垂首,“要不是因为我,塞拉队长他们也用不着经历这些事,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
“‘这就是战争,没办法的’……虽然我很想这样回答你,可是……”奥威亚话锋一转,鼓励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忧伤,“是啊,你闯了大祸。”
“……”
“不过闯祸是事实,你不管懊悔多久都没法改变现实,重点是,你要怎么弥补自己的错误。”
“……我该怎么办才好?”
“没人能替你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没人有义务替你承受这份重压,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得出。”
“战斗?不……”
阿宏本想顺从本能作出回答,可他转念一想,这跟之前又有什么区别?他为了替父母报仇而踏上战场,到头来坑害了塞拉与丹尼尔,如今他如果还是继续为了复仇而战,是否又要坑害了谁呢?可不战斗,自己又能做什么?就凭自己的这年纪,这能力……
此时的阿宏终于理解了诺雅,理解她为何千方百计地阻止自己,理解她究竟有多么痛苦,同时也为曾经数落、斥责过她的自己感到深深的耻辱。
“我……先想回诺雅老师跟弟弟那一趟。”重生的阿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虽然还不确定我该怎么赎罪,但我想从他们那找到确切的答案,好好正视自己和自己该做的事。”
“不是想做的事吗?”奥威亚欣慰地笑道。
“盲目的冲动带来的后果不只是我,连带塞拉队长他们都被拖累了,我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说这句话时,阿宏那认真的神情表明他的确是长大了,在刚毅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
“下次再见时,一起整备你的机体吧。”奥威亚与技师们默契地竖起大拇指。
望着这群不计前嫌为自己鼓励的人们,阿宏热泪盈眶,“你们……肯原谅我吗?”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奥威亚淡定地说道,“我们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但人最可贵的一点就是犯错后会悔改,不管是赎罪还是弥补,最终都不再是为了自己那点狭隘的情绪而战,是为了别人乃至这个世界,这就叫‘成长’。”
“……”
“这番话不仅是对你说的,也是我们想对诺雅说的。”奥威亚蹲到阿宏面前,无比期待地正视着他,“这就是我们托付于你的新任务,只有经历了这件事的你能站在她面前对她说这番话,你……拥有改变他人的力量,永远不要忘记这点,人……是会变的。”
“是……!”阿宏挺起胸膛,凝噎着答道。
在技师们期盼的目光下,阿宏的背影逐渐远去,与最初到这里时的急躁、暴戾不同,此时的阿宏在找回纯净的自我时,又多了一份沉稳,大家相信这份背影终将长成包括阿宏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渴望见到的模样。
与此同时的病房里,重逢的塞拉与丹尼尔在经历短暂的喧闹后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他们都有着许多话想对彼此倾诉,但在塞拉那变得扁平的肚子面前,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无力。
塞拉本以为自己能够通过那恶作剧来转移情绪,逃避这可怕的现实,但终究只是徒劳,她轻抚着自己的肚皮,呆滞的双眼渐渐被泪水笼罩,无穷无尽的悲伤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
“我们的孩子……”
塞拉话音未落,丹尼尔便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他只是跟我们无缘,下次……下次再造一个……”
“哇啊啊啊啊啊啊——!!”这回轮到塞拉嚎啕大哭,作为女性,作为妻子,作为母亲,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先前为了安抚阿宏而撑起的坚强形象在挚爱的关爱中轰然倒塌,露出了塞拉那真正渴望抚慰的脆弱自我。
而丹尼尔,虽然嘴上在鼓励塞拉重新振作,但作为孩子的父亲,塞拉的丈夫,他又何尝不是只能努力昂起头,面朝天花板避免泪水流下,他也想哭,但现在他不能哭。
这段悲剧还远没有到能够收尾的时候,他知道接下去才是真正的战斗,为了引领塞拉逐渐走出这段悲伤,自己仍有很多事要做,而首先,就是成为更加坚强、冷静的人,这才是塞拉现在最需要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