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拉科查】的授意下,针对诺雅的打击就此开始。尽管名义上是为消灭诺雅这一【自我】化身的创世神,但她并非独自一人居住,“阿鲁纳奇军”的攻势也不会精确到刻意避开无辜的人群。
随着地面被猛烈的炮火不断掘开,地下基地变得岌岌可危,人群开始四处溃逃,为数不多的守军们明知毫无胜算却还是为了守护同胞、义无反顾地冲上地表,用那性能远不如敌军的魔导机甚至是早已被淘汰的各式火炮尝试攻击那漫天的敌机或怪兽。
作为基地里职位最高、战斗力也最强的现役人员,米娅自然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尽管她奋战的姿态激励着守军们,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消灭了来犯的敌军,却也阻挡不了基地终将覆灭的大势。
甚至于这还远不是这场战役的高潮,因为战争双方的主角——阿斯利亚和诺雅都尚未正式加入战局,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用各自的方式感受着这场决定着今后未来的决战。
战争是来得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但对阿斯利亚与诺雅而言,却是命中注定,因此两人均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与紧张。
居高临下的阿斯利亚神色凝重,默默俯视着那燃遍战火的大地,他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焦虑,甚至可以说是急躁。
阿斯利亚感应得到,诺雅并没有追随人群一起逃跑,而是仍滞留在地下深度的机库里,但从能量反应来看,她似乎也没有启动魔导机的迹象,于是双臂交叉的阿斯利亚抿紧嘴唇,默默在心中质问:“诺雅……你究竟在做什么?”
此时的诺雅就站在神帝留给她的魔导机前,哪怕地动山摇,她也依旧一动不动地仰视着那台机体,而它身上的封印即使到了现在都没有解除。
尽管诺雅神情淡定,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可实际上她的内心无比矛盾与纠结,而当她闭上眼睛,释放魔导技观察整个战场之际,人们那拼搏奋战的身影更是深深撼动着她的灵魂——
所有的帝国军人,不,甚至未必都是军人,而是但凡拥有战斗力的人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战场,每当前人倒下,后人立即上前接管炮塔,甚至于有些人索性拿起了古老的弓箭想去射击那不断轰炸地表的“坏兽”们。
一般来说,离弦之箭至多飞出数百米,是绝无可能触及那些漆黑怪兽的,但当箭矢飞向天空的瞬间,它们身上纷纷浮现出各色魔导阵,为其助飞并进一步提升威力。箭手们回头一看,给予支援的竟是本来应该率先逃亡的妇孺,曾经的宿敌在共同的生死考验面前坚定地站在了一起。
然而团结的心意力量终究有限,即便有魔导技的加成,炮弹与箭矢对于那些有着神力加持的怪物与机器来说仍如隔靴搔痒,“阿鲁纳奇军”只需随手一炮便将那些反抗的勇士们蒸发殆尽。而即使没有被直击的炮火消灭,光是爆炸产生的冲击也足以将附近的人群甚至负责支援的妇孺们震倒、震飞。
可这并非结束,被打倒的人们又一次满身是血从血河与污泥中挺身而起,他们再次举起武器,对着那耀武扬威的怪兽们倾泻怒火与斗志。
“够了……”泪水从诺雅的眼角溢出,她向阿斯利亚发去心灵感应,“你们的目标是我,我任你们处置,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听到这话,阿斯利亚的脸上难掩失望,“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但你变了,小皮,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我从没变过。”
“所以被你欺骗是因为我愚蠢,既然是我的过错,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替我承担?你知道我在哪,你可以直接来找我的。”
“你究竟想天真到什么时候?!!”阿斯利亚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目标的确是你没错,但【维拉科查】不是!【邪神】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世界!”
“……”
“这不是我们两人的战争,是输是赢也不会因为我们其中一方的胜负而决出,就算这次带队进攻的不是我,他们一样要死,不是因为下命令的是我,而是因为应该保护他们的你没有出击!”
“我……没有资格保护他们……”
“你……”阿斯利亚气得咬牙切齿,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把话噎回了肚中,接着垂下脑袋,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不喜欢人类,从一万年前到现在,从来就没喜欢过人类……”
阿斯利亚惆怅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对我来说,他们不过就是蝼蚁,并非因为人类力量弱小,而是他们的性格卑劣,明明精于算计却总是拿来对付自己人,危机当前却还想着那些无聊的权力之争,甚至不惜谋害本可以拯救他们的英雄来换取苟延残喘,甚至甘愿沦为奴仆,我……瞧不起这样的人类……”
“人类……并不全是像你说的这样不堪。”
“没错。”阿斯利亚望着地面上那群反抗不休的身影,“但他们……终究都只是昙花一现,注定要陨落。”
“……”
“曾有个人立志要改变这一切,为此她不惜改变自己,可到头来……”阿斯利亚的脸上写满失意,“她还是输了,更过分的是,她错了,她给了这世界错误的希望。”
“她……是谁?”
“已经不重要了。”阿斯利亚重新抬起头时,他的双瞳黯淡无光,“所谓的誓言与决心都只是过去的尘埃,坚持毫无意义。”
【杰斯达克】展开机翼,开始降临战场,“这是我能给予你们的最后仁慈,就用这最后的魔导技来结束这一切……”
“可是……”诺雅的意识在阿斯利亚面前凝聚成型,她疑惑地凝视着阿斯利亚的正脸,“为什么你会哭泣?”
泪眼朦胧的阿斯利亚强忍悲伤,苦笑着回道:“你不也是吗?”
诺雅睁开眼睛,泪流满面的她身前同样浮现出了阿斯利亚的幻影。
“因为我真正害怕的只有一件事……”终于完全理解了自我的诺雅向着阿斯利亚道出真心。
“我……必须杀了你。”阿斯利亚则替她答出了两人的共鸣。
“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吗?”哪怕明知答案为何,诺雅还是不死心。
“是我们不能回去。”阿斯利亚答道,“我们从来就回不到真正的过去,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走在通往未知未来的道路上。”
诺雅无奈。
“做真正的你,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这才是正确的路。”阿斯利亚露出温柔的微笑,“这就是我对你真正的期望。”
理解了阿斯利亚真心的诺雅挺起胸膛,直视着这位一直以来支撑自己走过众多难关、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
接着,诺雅有生以来第一次向阿斯利亚隆重地说出了“不”字。
“我不是为了回应你的期待而战。”诺雅坚定地走向魔导机,“我……是因为自己想战而战。”
诺雅停在魔导机前,转身面向阿斯利亚,庄重宣言——
“阿斯利亚·皮斯科!我,要打倒你,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