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是知了也承受不了的炎热。夏日的阳光是最可怕的，灼烧着天空，灼烧着大地，一切都被卷入酷暑之中。但是我有一些同学倒是很喜欢夏天，因为他们喜欢吃冰激凌。在别的三个季节里，他们都在盼着夏日来临。而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吧。

上学，回家，总是重复这样的日常。

“爸，明天学校要交钱，2000円。”

“动不动就交钱，这破学校有完没完啊？赶紧拿去。”

今天，爸依然烦躁，妈依然在床头哭泣。

其实学校只要求交1600円。剩下的400円，我有别的用途。

那天放学后，我花了350円买了一份鸭胗。这是妈妈最喜欢的食物。为了这个家庭，她牺牲了很多，所以我必须为她做些什么。

虽然妈妈一直在隐瞒，但是我其实都知道——她身上洗不清的血渍就是证据。她一直在隐藏着的，就是爸爸挥下去的拳头。这种事明明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为什么她要向我隐瞒呢？

悄悄地，把鸭胗放在了妈妈的餐桌上。今天爸爸跟人出去喝酒，所以家里很安全。今天是和平的一夜，至少不会听见那种令人讨厌的声音了。

但是我依然有很多困惑。母亲现在就如同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但是钥匙就在她的手上，她为什么不打开门走出去？

“妈妈？”我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在得到许可后，我进入了她的房间。

“妈妈，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离婚呢？”我开门见山地问。

妈妈愣住了。她不是在犹豫如何回答，而是在惊讶为什么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谁告诉你‘离婚’这个词的？”

“现在随处都能看到，这个时代早就没有以前那么保守了。那么，妈妈，为什么您不离婚？”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你真的认为离婚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吗？”

“能不能解决问题我不知道，但是不离婚的话就什么也解决不了。”

“你错了。”

你错了。

她否定了我的想法。

或许正是因为她早已接受了我的早熟，所以才能如此平静吧。

“你错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应该做的是忍耐。”

“难道您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悲惨吗？”

“我不觉得啊。只要内心乐观，外界环境都是影响不了的。我知道明天太阳依旧升起，我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这样就够了。”

“您……真的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意吗？我都知道啊，其实您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您能永远欺骗自己吗？为什么不寻求解脱？”

“为什么你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父亲？”

“父亲只是一个身份，并不能掩饰他是暴力狂这一事实。所以我一点都不尊敬他。恰恰相反，我鄙视他，发自内心地。那么，为什么不离婚呢？您知不知道每天见证那样的事，我有多痛苦？”

我的话让妈妈动摇了。

“但是你想啊……如果离婚的话，我们又该怎么生活呢？”

“对我来说，那个男人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我是一位家庭主妇，在外面找不到工作，没钱养活自己，只能靠你爸爸挣钱养家。如果离婚了，我就无路可走了。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你呢？我必须把大量的钱投在你的学业上，这样你才不会走我的路。当年我就是不上进，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啊……”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母亲哭。真的太震撼了，以至于那个场面永远刻在了我的脑中。

我也在那时明白了，自己和妈妈是多么无助。我们根本无法摆脱那个男人。

她像是乞求地向我倾诉：“所以为了你，我只能忍耐。如果半途而废，你就没有了未来，就会成为下一个我……”

夜，太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