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空荡荡的实验室内,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气息。那面合金铸造的巨大墙壁,光滑的表面上倒映着一名银发的妙龄女子的身影。她将最后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放进文件袋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巴别塔研究所,这所在哥伦比亚拥有着悠久历史的科研机构即将在今天迎来它的终末,贯穿了时代的它终究没能逃过资金短缺这样世俗的桎梏。而女子正是研究所的所长,也是坚守到最后的唯一一人。

“对不起,所长……”

除去她自己之外,在今天下午最后一位离开的员工是一名已经白发鬓鬓的菲林族科研人员。

“原本我也早就想向你辞工的,只是……说不出口。但是,我的儿子,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孙子……我的儿子和他的妻子都要做工,孩子需要有个人照顾。他总跟我说在这里做没有什么钱,不如早点退休……我很早就想退休去帮我儿子,但是,这种事很难开口,我在这里工作四十年了……”

“……你走吧,克莱门教授,我不会阻拦。”

女子迟疑许久,才答应了老者的辞职。

“这么多年了,所长换了一届又一届……不过,之前言逸教授说的也是有道理,曾经研究旧种是很有前途的工作……只是,很可惜……所长,这些钥匙……”

老教授颤抖着手,掏出一串钥匙摆在所长眼前的云石桌上,向所长道了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女子轻声叹了口气。巴别塔研究所致力于研究已经消逝的旧种,也就是没有动物特征的人类。几个世代前他们是世界的主宰,但却因为自傲而走向了毁灭的道路。现今旧种后代的数量在泰拉世界少得可怜,并且被视作旧世界的落后产物,大多只能化整为零,潜身缩首、苟图衣食。

就如克莱门教授所说,泰拉世界的“新种”们【有时也自称“先民”,而“新种”则是与“旧种”对应,即有动物特征的人】也曾热衷于研究旧种的文明与历史,就如人们总有保留一些古旧物件的情结一般。但是现在世界一片混乱,谁还愿意去做这种万本无利的事情呢?所以巴别塔原本的投资人们纷纷撤资,原本声名显赫的研究所在数年之内便沦落为了一具破产的空壳。等到这位新所长接手的时候,巴别塔内只有不到十个垂暮长者颤颤巍巍地驮着背在门口欢迎她,就职演说后鼓掌的声音如蛤蟆交配后的稀稀拉拉的鸣叫,活脱脱一副敬老院的样子。

所长将少得可怜的文件袋装入挎包中,走到了实验室内一座类似棺材般的容器前。曾经的巴别塔研究所拥有几十个这样的人体冷冻容器用于实验,也有着十数个实验室用于复原旧种的源石技艺,而现在整个研究所唯一有价值的,恐怕就是这位被冷冻下来的唯一一名旧种。那透明的窗体下,是一名看起来十分健硕的人类男子。那人并不帅气,面孔却称得上是英武,那副样子有着学者的从容,也有着军人的强硬,颇似海边耸立的一颗巨石。他静静地躺着,手脚和身体都被捆绑固定,头上连接着一个头套样式的金属仪器。在容器外引出了数十条导线,和所长眼前那台巨大的计算机相连。

“不知道这是灾厄的钥匙,还是救世的光芒呢……”所长开始在计算机前执行着复杂的指令输入,“尝试与神经建立连接……正在提交反馈至神经……”

生涩难懂的计算机代码排满了整个屏幕,伴随着她的操作,大部分数据开始被删除,而一小部分则被重新排列,形成崭新的排列组合。

房间内静得可怕,只有那巨大的计算机在无声地运算着,进度条一点点地从左到右被填满,表示着指令的完成。所长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只有旧时代的人,才能斩断旧时代为新时代布设的锁链。”

在进度条终于达到100%的时候,那名白发的女子按下了确定键。

“开始唤醒。”

眼前是一望无边,似乎能绵延到宇宙边缘的冻结大地。我立在地面上,就好似被扔进了冰蓝色的大海一般,茫然无助。

天地一片白茫。暴风席卷着整片大地,飞雪模糊了视线中本就迷蒙的天地分界线。极寒之下,这片土地看不到任何生机。

“呼……呼……”

在这剧烈的寒风和落雪中,一切防寒设备似乎都不足以抵抗。奔跑,前进,试图让自己能够稍微好受些,但身体机能很快便发出来告警讯号,肺部正在抗议这剧烈的奔跑运动,而冰冷也在一点点地侵蚀着所剩无几的生命。然而眼前还是无边无际,无尽无涯。似乎永远看不到陆地的彼端,也永远走不出这片永久冻土一般的大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全力地向着前方奔走,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出路。但是回应我的,只有自己那剧烈的喘息声,以及消散在风中的喊叫。

恐怖的声音伴随着狂风飘散而来。魑魅魍魉那邪恶的狞笑和凶暴的咆哮如针刺般折磨着我已经脆弱的神经,纵使我捂上耳朵,这声音却仿佛回荡在我脑内一般。

最终,那严酷的天气和脑内的幻听让我感到了一阵绝望和痛苦,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凉的大地上。

结束了吗,我就这么结束了吗……或许也不坏呢……

我缓缓合上了双眼。

死亡却并未如期而至。

迎面而来一阵温暖和柔软,我感觉自己被人抱入怀中,鼻腔中充满了属于女性的淡淡香气。

幻觉么……然而那感觉却又无比真切,根本不像是虚无缥缈。

我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黑暗中一张绝世的容颜。一头金亮成银、末端带着几抹浅绿的秀发,心形的脸颊,如绿叶一般的眼眸,可爱的白色猫耳,肌肤白嫩如雪,眼眸如氤氲水雾,加上一身洁白的衣服。我不由得呆住了。

“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

清冽的声音,如向沙漠中的旅者给出的一瓢清水,让我意外地安下心来。

“迪蒙。”

她朱唇轻起,叫出了一个单词。

“……叫,我吗?”

感觉嘴唇仍旧被冰冷封住了一般,我断断续续地,许久才吐出了一句疑问。

“跟那些人都不同的你,不知道能不能带来什么改变呢。”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问话,而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的身体,眼神中充满着温柔,喃喃自语着。

“就是这样。你,以后就叫迪蒙吧。迪蒙诺.克拉克斯。”

突然,眼神中的温柔消失了。那女子板起了脸,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为什么你要决定我的名字啊……

然而当我闭上眼睛,试图在记忆中搜索自己的过往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白色。我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因为我是一片空白,一无所知。

“那本奇幻小说……《浪荡王子》的主角……确实有点像你呢……”她还在念叨着什么。

真是个怪物啊,我在心里吐槽着。然而看着她那张脸却又让人生不起气来。

“你以后……就当我的学生吧。”

女子笑了,眯起来眼睛也饱含着关爱。然而说不出话的我,只能暗暗地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咽喉。

“只是……请你原谅我,不……这是为了你能够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啊。”

突然,她猛然抓住了我的手,用一把闪着橘色暗光黑色的匕首划破了我的手臂。我只感到一阵强大的洪流,如火山爆发时的熔浆一般,从伤口处席卷着我的五脏六腑。那股被寒冷侵蚀的无力感一点点消失,热流重新攀上我的面庞。

女子轻轻地一拉,我便从躺着的冰原中被拉起来,被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将来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

那是,我和名为凯尔希的导师,相遇的第一天。

我曾经一无所有,用导师凯尔希的话说,就是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她所有的。

“所以,你也是我的人了,好好努力。”

就那么一句简单的话,决定了我接下来几年的命运。

我成为了私人教师凯尔希的唯一的学生。从外表上看,她至多比我大不到五岁。但是在我被唤醒之后的生活中,我却对她产生了奇妙的情愫。

那是我也说不清的感觉。爱情,亲情,师生情,友情,几种情感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陈杂在一起难以陈述。我或许曾经有过那些感情应该寄托的对象,但是冷冻了不知多久之后,那些人肯定早已逝去,而我甚至没能在冷冻期间保留下一点点有关他们的记忆。所以在被凯尔希带回她那栋两房的小屋之后,她就是我唯一的感情寄托。是帮助我熟悉这个世界的师长,是姐姐一般照顾我的家人,是能倾听我疑问的挚友,以及——

我暗恋的对象。

她不像我能接触到的女孩子那样浮躁。科研成绩十分优异,时常嗜书如命,常常埋头在书堆里忘了时间。她能够严厉地呵责我的过错,却又在我感到自责恐惧的时候将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更重要的是,对于应该是在青春期的自己来说,她是无可挑剔的美人。那些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让我十分僭越地跨过了将她视为师长的分界线,而暗暗地将她作为一名女性而偷偷恋慕着。

毫无疑问,在那时的我,以及现在的我眼里,她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而我也在她的家中,她的门下,一点点地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专业知识。之后的求学生涯中,我一度选择了凯尔希所在的医学作为主攻方向,并希望考入大学的医学系,能做到和她一样,挽救更多的生命。然而自己在她门下的医学成绩并不突出,她却没有丝毫不满。

“你的思路虽然未必正确,但十分绝妙。”

在看了我的许多作业后,她曾经如此对我夸赞到。

“你擅长的或许不是医学,但是你一定会在自己擅长的学科取得巨大的成功。”

她的想法一如既往的准确。在她因为医学方面的学术成就被哥伦比亚联邦最顶尖的大学——哥伦比亚国立大学聘请为教授后,我也顺利地被哥伦比亚国立大学的源石学系录取。

“记住,迪蒙。”她在和我一同准备行囊,前往大学报道时,她跟我这么说道,“生命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但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遍整个精彩世界。”

你就是我的世界。

在那个时候,我在心里这么回答。

人行道的喧嚣声传入我的耳边,在记忆中,那是我在哥伦比亚国立大学求学的第一日。

完成了简单的报道仪式,和自己在源石学系的新导师见了面,同时完成了对新学期内主修课业的整理。一天就这样快速地结束了,我向着学院内为我和凯尔希安排的住处走去。

顺带一说,两个人住一间屋子是凯尔希不容置疑的建议,理由是“为了省些钱”。

这个下午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密布的阴云遮盖了整个大学,皮肤上传来一阵湿热的难受感,预示着风暴将临。我小心翼翼地背着自己的课业资料,因为我知道,除了天气之外,这次的求学之路绝不简单。

周围的同学都穿着锦绣华服,带着时髦的帽子,浑身都是名牌,如同神人一般,有说有笑。我却完全没法融入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身上普通的衣物,更重要的还是某些本质上的原因。

“看啊!那是个旧种!”

“不是早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了吗?”

“这种人怎么上的大学啊……”

同门的窃窃私语如暗箭一般向我射来,重伤着我的尊严。然而他们人多势众,作为肉眼可见范围内唯一的旧种,我也只能选择保持沉默,忍受着那辛辣的讥讽。

旧种和新种有所不同,就应该被歧视吗?

不满的火种在心里生根发芽着。然而,即使我刻意退避到了人行道的阴影中,霸凌却仍旧如猎手一般尾随而来。

“喂!你这个旧种!把你的手脚剁下来给我们看看怎么样啊?哈哈哈!”

出言挑衅的一个衣着华美的佩洛族学生,胸前怀表的金链子随着他身体的摇摆而互相碰撞着,一阵令人生厌的金属声。

旧种和新种的身体构造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没有新种的角、尾巴、兽耳那样的动物特征。但目前已经人口稀少并且文明也被毁灭的旧种自然而然成了被歧视的对象,所以在新种当中总是流传着一些谣言,比如旧种是低劣的种族,某些器官和肢体比新种要丑陋和无能等等。

“什么啊!我听说他是那个新来女教授的面首呢,该让他把生殖器暴露出来看看啊!”

“就是就是!没准我的比他还大呢,在床上讨好一下那个叫什么……凯西?那是不是直接就能当研究生了啊?”

“快啊!快,让我们看看!”

“你们……羞辱我可以,请不要羞辱我的老师。”在众目睽睽中被如此羞辱,还连带了凯尔希,我紧握着拳头,心中的愤怒混杂着对自己被歧视的自卑,却又不敢对眼前人多势众的新种动粗,也怕因为自己动手会连累凯尔希的前途,只能化作愤恨的泪水和无力的话语,从眼眶中缓缓滑落,“不然……”

“不然怎么样?动手啊?旧种,老子的叔叔是议员!信不信一个小报告下去,你就得回家去抹眼泪,那个白发的婊子就得爬到我的床上,那得多快活!”

“快活!快活!”

看客们伸直了脖子,如一群被提起来的鸭子一般,狂欢似地起哄着。

“你们……!”

我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嚓的声响。

“你们,都散开!闲得无聊别在这里闹事!”

就在那个时刻,不远处一个清脆而凌厉的女声传了过来。

那是凯尔希,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表情严厉地盯着那几个闹事者。

“哟哟,那不是医学系新来的那个女教授嘛!来来,我们哥几个一起满足下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们一个博士当当啊?”

“无礼的畜生。”

“什么?区区一个臭婆娘……”

“Mon3tr。”

凯尔希打了个响指。一头八米多高的怪物便从虚空中现身,那怪物浑身上下都是闪着暗光的黑色石头,是十分明显的源石构造。如蛇一般的尾巴盘旋在地面上,两对如螳螂一般的爪刃盘踞在两侧,头部有着龙头一般的构造,两道绿色的青光从其中射出。

闹事的佩洛族学生当即那怪兽被吓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是该掉头逃走还是下跪求饶,他身边的同伴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帮着他解围:

“失敬了,凯尔希教授,失敬了,凯尔希教授……”

说罢,便赶忙拉着那个佩洛族学生的胳膊,掉头就跑,人群当即四散逃开。

我抬起头,望着眼前一袭青绿色裙装的凯尔希。她收起了那副阴冷的表情,向我展露出了微笑,缓缓说道:

“永远不要在意那些诋毁和中伤,我为拥有你而自豪。”

自豪,凯尔希为我感到自豪!转瞬之间,我只感觉那话语好像冬日里的火炉一般将热流送到自己的心间,将方才的羞辱一扫而空。凯尔希原本比我要矮上一些的身影——或许是因为那巨大的Mon3tr——顿时显得更加高大光明而伟岸。

而就在下一秒。

身后Mon3tr消散在虚空中,而她本人则走到我身前。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在我一米八上下的个头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娇小的,所以——

她踮起脚,双手环抱着我的脖颈令我微微弯下腰来,轻轻地用自己淡红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这一侧。我惊异地瞪大了眼,望着突然做出这一举动的自己的导师。她合上了双眼,如少女向英雄献吻一般,动作异常地轻。然而仅仅是简单的嘴唇结合,一点点地放任温度传达过来,就已经让我紧张不安,心脏剧烈跳动着。

“唔嗯……”

忍不住冲动地吮吸着她的嘴唇,动作一点点激烈起来。嘴唇的温热和柔软的质感,一点点重合着。不知不觉间环抱着凯尔希柔软的腰肢,而她也配合地将手指放到我的心口,似乎在感受着那急剧增加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最后分开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被刚才的亲吻侵蚀得理智丧失,甚至差点忘记了呼吸。我们互相松开对方,凝望着彼此摇曳的眼神。

那位自己最尊敬的人生导师、那位像姐姐一样关爱的丽人、那位我自己在心底暗恋着的,认为绝对不可能答应卑微的自己的凯尔希,主动地向我献上了唇对唇的亲吻。

“……如果说,你还躺在那个冰箱里的时候,我就对你感兴趣了。”她向我笑了笑,“迪蒙,你会认为我很奇怪么?”

“为什么是我……”

“在我入职巴别塔的时候,整个研究所有价值的东西基本就是冷冻着你的容器。解冻之后,只有你跟我整日相处。看得久了,相处的久了,就难免产生些感情,不是吗?”她耸了耸肩,“不过说到底,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倾盆而下,如同庆贺这一刻的礼炮和鲜花。

暴雨无情地敲打着这小小宿舍的窗户,已经接近入夜时间,窗外街道上的路灯早已打开,车辆在雨中穿行,溅起一道道水波。

和凯尔希互相表白的美好时刻就这么被天气给破坏了,或许我们该早些留意到天边滚动的黑色乌云的。

“还好包都是防水的……”

被浇成落汤鸡的我也顾不上凯尔希和我的新居被弄得水流满地,赶忙将那些今天才发下来的纸质讲义和资料整理好。

“居然忘了去避雨,真是糟透了。”

即便淋了雨凯尔希依旧十分从容。将浴室内的洗澡水打开,浑身湿漉漉的她十分利落地将自己的物件处理好,然后烧开了热水,沏好了两杯浓黑的速溶咖啡。

“这都要怪你,迪蒙。让你一直抱着我亲。”

虽然是轻声的责骂,但语气里却完全听不出怪罪的意思。凯尔希为其中一杯咖啡加了几大勺糖,然后混入牛奶,递给了我,一如既往。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我很高兴今天你能够那几个流氓出言不逊的时候为我发声。”她将另一杯黑咖啡端到自己面前,抿了几口,“我听到,他们说你是我的面首?”

我沉默不语,只是喝了一口咖啡,沉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说了,那我们就贯彻到底好了。”她凑上前,在我耳边耳语道,“今天,就成为我的人吧。”

……暴雨,在这个时候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了。

“……昨天的话,以后还有效……”

第二天的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凯尔希已经穿戴整齐,在厅内的桌上摆好了早餐。

涂了巧克力酱的吐司,以及大量加糖加奶的咖啡,正是我们之前相处的日夜里,我最为喜欢的作为早餐的食物。

“昨天晚上哪些话?”

我也穿好衣物,将松脆的吐司送进口中,咔嚓地咬下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涌上舌尖。

“……你明明知道的。”

喝了一口黑咖啡,凯尔希才缓缓开口道。

“以后,我们就是爱人了。”

我咽了咽口水。这一刻,师长变成了爱侣,长辈变成了情人,暗恋变为了两情欢悦。

那是,我们两个人未来的人生轨迹开始彻底重合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