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人站在岔道前停顿的时候,钢琴的声音也在渐弱中消失了。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下一个音符却又跳着轻快的拍子传了出来。
“这次是萨蒂的‘皮卡迪利大道’啊。“季寒叶的义眼转动着,就好像是在他的脑内有一个关于世界名曲的数据库一样。
“所以,你们选择哪条路?“然后,他再度偏转视线,看了一眼昙光夜。
但昙光夜没能立刻回答出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对那钢琴声产生兴趣,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爱好者或者其他什么的。
而是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会出现那种乐音,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这里是哪里?
毫无疑问,是城市的最底端,无数贫民和犯罪者所居住的地方。
在这里,别说民权了,甚至连人权的保障都难以实现。
毕竟就连警察都不会来这里出警。
因此这里是一片完全的无法之地,糜烂的生活继续糜烂,贫困的蝼蚁苟延残喘。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近乎于边狱的暗巷中,竟然也会有钢琴的声音传来。
这无异于在地狱中高唱圣歌。
又或者是王尔德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所以,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昙光夜会对这声音提起兴趣吧。
但是,如果说对这琴声的兴趣,要和那少年此刻的命运放在同一杆天枰上衡量的话,昙光夜果然还是——
“选择左边。“他看向了钢琴声传来的方位。
在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季寒叶的感知就可以判明方向了。
“但毕竟这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罢了,所以你们三人可以顺着线索继续,至于那个弹钢琴的,就由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昙光夜说道。
听到这种言论,薄红槿不由得伸出拳头凿在了昙光夜的后背上。
“你疯了吗?”她走上前去,来到了昙光夜的面前,并拍了拍他的双肩,“都已经走到这种深度了,你还想一个人单干吗?”
“我没关系的。”昙光夜看着薄红槿说道。
“你放屁。”薄红槿不禁口无遮拦起来,“这整个小队里最有问题的就是你!就连三五都比你有用,你一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就靠着一把破烂手枪,你想怎么保护自己?啊——早知道就不让那些警察把枪都收走了。”
薄红槿所说的无疑是事实。
昙光夜一来无法使用魔法,二来虽然具备特质,但他的特质却无法起到丝毫的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除了一把早已经落后于时代的破烂手枪之外,他也不具备其他的防身武器了。
所以,虽然和常人比起来,他虽然不算弱鸡,但在这队伍中,他已经无疑是战斗力最低下的存在了。
这也是为什么薄红槿不能放心的原因。
不过这句话的确有些伤人。
“呃……对不起。”
然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话中的钉刺,薄红槿也立刻低下头,表达了歉意。
但还没等昙光夜对这道歉做出反应,季寒叶便像是发现了什么危险似的,先开了口。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现在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什么?”被两句话夹击在一起,昙光夜一时没反应过来。
“总之,有人正在从右边的岔道过来,而且通过声音判断,他们的身上还带着和那几个毛贼一样的装备,所以有可能是一伙的。”季寒叶迅速地解释道,“所以,不管你去不去左边那条路,我们现在都要往左边走了,速度快!”
于是,三人便在季寒叶的催促下进入了左边的岔道中,并藏身在了一块显然有些年头的废弃广告牌的后面。
“……”
沉默的时光流逝着。
然后四道人影从巷口中走过。
昙光夜挑了挑眉,细致地听着。当然,不仅仅是在听钢琴,同时也是在听那些人。
不过,虽然在钢琴的悠扬中,他总感觉那些人的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遗憾的是,那并不是人耳所能捕捉到的程度,所以最终昙光夜也只能作罢。
“似乎离开了。”
鸢尾砂糖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在张望了一番外面的情况后说道。
“不,还没有。”
季寒叶一边说着,一边用机械义眼示意了一下薄红槿,然后薄红槿便伸出手,把鸢尾砂糖又拉了回来。
在这种身体接触的小细节上,季寒叶倒是意外的很细致。
而就在鸢尾砂糖的身体被拉回来后,那之前才走过的四人便又出现在了三岔路口的分支处。
不过钢琴的声音依然还是压制住了他们那细微的低语声,使得在场的三人只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却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然后,在这短短的一阵细小的交谈声结束后,那四人便又离开了巷口,朝着四人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唔嗯,这下是确实地离去了。”
为了表示安全,季寒叶直接站了起来,说道。
“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觉得那钢琴声有些碍事啊,什么内容都没能听见。”于是昙光夜也从那广告牌的后面站了起来。
“没关系。”季寒叶扭头看了昙光夜一眼,“我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是啊,我也猜到了……不得不说,老板你还真是万能啊。”昙光夜伸了个懒腰,一边拉伸着刚才因为保持蹲姿而有些酸痛的筋骨,一边感叹道。
“万能……吗。”季寒叶咀嚼着昙光夜的这一句感叹,然后忽然低下头,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但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毕竟大半个身体都被替换为了机械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冗余的感情留给他回忆过去。
“总之。”季寒叶开口说道,“他们已经得知了那五个人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了,但并不知道我们正朝着他们的据点那边赶过去,所以他们又派了几队人到叶庭去,而刚才的那四个人,就是第一队。”
“看样子他们对于你那瓶绿色的药还挺有执念的啊。”薄红槿说道。
“谁知道呢?他们只说了刚才的那些。”季寒叶耸了耸肩,“所以也有可能不是为了药,而纯粹是为了杀我而来的。”
“寻仇吗?不过,我们大概也脱不开干系……吧?”昙光夜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