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清晨的天空还只是展露鱼肚白,然而我却睁开眼睛早早醒来,心口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把眼前的所有事情都放下不管,然后向着春暖花开的远方流浪,就算孤独一人,就算有谁因此而死掉。

白汐妍和晴各自回去了,而我则留在徐夜儿租的房子里过夜。

看着她们两母子幸福想抱的睡脸,我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人真的无法知道自己潜意识里面所想的是什么,在网上曾经看过关于潜意识这样的说法,梦是潜意识的一个反映,人们做梦也是潜意识的活动。

所以在梦里面所见到的东西,也就是自身深处的东西吗?

如果说不羡慕这对母子,那肯定是谎言,因为我的梦境揭穿了我自己。

谁在调皮的嬉戏着我,谁又温柔的呵护着我......多么让人讨厌的东西。

那个短发的少女说过,我们都是活在一种矛盾之下,没有死去的理由,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也没有特别想去做的事。

死亡的确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却又不想这么轻易的死去,想要活下去,想要干很多的事。

不管怎么样都非常的矛盾。

如果要问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大概是想去流浪吧。

告别昨日,告别自己,告别一切,就这样孤身一人去流浪。

想是这样想,实际行动起来,却又是两码事。

我打开徐夜儿房子的门,走到连廊上去,并且轻轻吐出一口气,却感到意外的沉重。

“人生还真是不明不白。”

“别说人,妖怪也是一样。”

我转过头来,徐夜儿朦胧着睡眼,睡衣的吊带坠落在肩膀上。

“难道不是吗?我活了上百年了,也没有搞明白活着的意义。”

她的眼神看起来像天空一样,非常的深远宏广。

我不知道要说出怎么样的话才能接上她的语言,上百年的生活应该是很深的生活感悟,但是她这样的一句话让我感到惊讶。

“我以为自己已经明白很多东西了,直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才明白到自己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只是自以为是而已,因为一点点的不如意会感到烦躁,因为东绪生的污蔑会迷失理智,因为白汐妍的漫不经心而生气,因为东麟忘记骨突子藏去哪而不爽……在学校里面所面对的人,对比起外面世界各自生活的人,就会发现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感觉很复杂,不想跟别人扯上关系有所交集,偏偏自己却做出了行动身陷其中,答案总是很显然易见,就是不敢去正视答案。”

除此之外还发现自己意外的情绪化,看见让自己讨厌的东西,遇到扰乱自己的东西,都会感觉到特别的烦躁。

徐夜儿背靠着连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仰起头望向天空,挽起嘴巴苦笑一声。

“这不是正常吗?你才十多岁的人生啊!你已经算很不错的了,对比起我十多岁的时候,我还在夜叉国跟着夜叉们生活,根本就不知道人类社会的生活,更不会想到这么深入的东西,就算做出行动身陷其中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永远无法预测事情的发生,答案什么的,等自己想去面对的时候,自然就会去面对,现在所感到的迷惘一定是你害怕面对答案之后,自己的改变而已。”

她伸出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东麟总有一天也会成长到你这样的年龄,肯定也会有自己的烦恼,从他出生的时候我就无数次幻想着这样的画面,看着你让我有一种看着未来的东麟的感觉,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再说一次这样的话。”

净是说些耍帅的话,还真是让人讨厌。

徐夜儿的表情就跟梦境里面的人的表情一样,像远方吐露半点光芒的太阳般无比温柔。

突然她的手指放在我的脸庞上,轻轻地接住什么东西。

我马上想要退后一步,然后走廊的围墙却阻挡了我的脚步......

下一瞬间,身体不自觉的张开了双臂抱住了她,把头埋入能听见心脏跳动的胸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黑夜总会消逝变成过去,光明也会在不远的地方出现。我明白你还只是个孩子,这几天因为东绪生的事情,肯定是饱受折磨了,无缘无故变成了通缉犯而承受了很多压力,之前我还差点就把你杀了,抱歉......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

我讨厌这样安慰的语言,讨厌依靠别人,讨厌情绪化,讨厌温暖的阳光,讨厌梦境,讨厌这个如同妈妈一样的身躯,讨厌所谓的答案……全部都好讨厌!

为什么讨厌的东西全部都会如此的烦躁?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东麟虽然忘记把骨突子放在哪里了,但是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和他去过的地方都记录在日记里面,他一定是藏在其中某个地方的,如果因为时间紧迫而胡乱发脾气,那我还真是看错了人。”

现在我总算知道在河对岸观察东绪生的时候,卡在喉咙无法对白汐妍说的话是什么了。

这样的经历肯定也是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原则不想违背自己,害怕去改变现状。

因为我害怕与别人有所交集,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如果要在此刻做出选择,我依然还是会选择自己,只有这样的我才是自己。

“徐夜儿,日后你一定是一位非常伟大的母亲。”

松开拥抱着的温暖身躯,果然“矫情”这样的性格是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当然啦!我可是超级辣妈!虽然是半妖。”

徐夜儿再次伸出手用力的揉了几下我的头发,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眼神,就像看着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幸好这样丢脸的一幕,只是发生在徐夜儿面前。

“那么夜儿辣妈,我有一个疑问,既然你每次与东麟见面都会给一颗骨突子他,他每次都带回去也没有地方藏起来,根据白汐妍的说法,我认为他每次回去都会被重新封印起来。那么这是我的猜想,你每次给他一颗骨突子,他如果是藏起一颗倒是没问题,那么他每次出来把你之前给的骨突子藏在见面的地方,这样如此类推的话,至少藏在了二三十个地方了,但是根据日记的记述,大部分地方都不是能好好藏起骨突子的地方,按照这个方向去想的话,他有可能是把大部分骨突子都带在身上,直到你们去的某一个地方,能够一次性把骨突子都藏起来,并且非常安全不被轻易发现的。”

日记里面,徐夜儿和东麟去过挺多的地方,但是偶尔有几页只是短短记录“今天跟东麟去某个重要的地方”。

这本日记记录了三年,这样的短短的记录一共出现了6次,而且还是一年2次分别是春季和秋季的时候,也许6次的记录就是关键。

“徐夜儿,你跟东麟每年有两次见面是去了哪里?”

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好像回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后手指插进额前的头发往后顺了顺。

“明时的骨灰盒……”

原来如此!

“每年之所以有2次没有详细记录的日记就是拜祭东麟的爸爸,这样的确是完全符合了。”

徐夜儿意味深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向茜色的柔光,眯起眼睛弯起幸福的笑脸。

“这孩子真的是太像他爸爸了,这种调皮的小把戏真的是一模一样。明时小时候也是这样,跟他外出去玩的时候,他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什么石头、叶子、树枝甚至虫子,但是他的父亲不喜欢他收集这些东西,他就把这些东西藏在安置祖先骨灰的罐子里面。哈哈哈哈。”

“那么东麟爸爸的骨灰安置在哪?”

“银河公墓,基本大部分妖都人的先人骨灰都放在那里吧。”

那么现在就要让这件事尽快画上句号了。

24.

早上跟徐夜儿谈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些许凉意,中午跟白汐妍和晴汇合后,经过一家报纸摊的时候,看见报纸上清晰的印着一排大字“妖都将迎来今年第一轮强冷空气!”。

难怪鼻子好像有点塞住的感觉。

不要以为妖都的冬天是从十月份就开始到来这么美好,这只是意味着这几天是短暂的秋天而已,大街上人们还是短袖上阵,当冷空气到来的那一天,直接从夏天变成冬天,真是个神奇的城市。

不过等冷空气到来的两三天后,人们还是会穿回短袖,冬天又瞬间变回夏天,真正要到冬天起码也要到十一月份的中旬。

银河公墓在于妖都天河区,从徐夜儿所居住的地方搭公交车过去也算是比较远了。

每年清明节时期,银河公墓附近的交通可以说是水泄不通,因为人们都几乎选择清明时期去拜祭先人。

经过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到达了目的地。

“说起来,我其实有一个疑问……徐夜儿你是怎么把东明时安置在这里的?”

假如我是当时的东家人,家族出了东明时这样的叛徒,肯定不会让他好好安葬的,这样一来相隔几百年时差的徐夜儿到底是怎么样找到东明时的尸骨来安置呢?

“哦,不就是问他们明时被葬在哪里了,他们就告诉了我在哪,我就去把明时挖了出来,再安置在这里啊。”

我相信我现在是目瞪口呆的。

“不管怎么说,东明时也是历代当家,跟妖怪私奔的事情被他们很好的掩饰了,基本上这件事没有多少东家的人知道。所以当听说到妖都人都会把先人骨灰安置到银河公墓的时候,我是直接去把明时挖了出来,安置到这里来,东家也不敢说什么,这可是我的老公!又不是他们的!”

徐夜儿得瑟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真的是好佩服她。

明明被封印了这么久,相差了那么多年的时差,她到底是怎么快速学习现代社会这么多的知识的?

“徐夜儿!帅!”

晴竖起了大拇指一脸崇拜地望着徐夜儿,这个收邪人也是让我感到了某种意义上的佩服了。

徐夜儿让我们去找个位置,并且把早就买好的花、水果、香烛交给我们,她和东麟便去骨灰安置室取东明时的骨灰。

银河公墓建筑在一个山丘里,从山丘底到山丘上都是一排一排的拜祭栏,每个拜祭栏都有着8-10个的拜祭台,这些拜祭台只是非常简陋的桌子而已,租金只需要5块钱。

把桌子擦干净后,徐夜儿和东麟也刚好来到山丘上我们租下的位置。

只是骨灰盒上并没有东明时的照片。

除了山丘脚有两家人在拜祭,山丘上就只有徐夜儿一家了,要是清明节时期这里早就爆满了人流。

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清明节才来拜祭先人?而且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每次拜祭先人的时候都要让他们保佑自己要各种顺顺利利。

这样一来,死去的人不就变成了用来帮助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吗?

白汐妍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晴帮忙摆好花束和水果,而徐夜儿则是一脸沉重地用纸巾擦去骨灰盒上的灰尘。

在香炉的两只耳朵点上蜡烛后,徐夜儿和东麟都拿起了香,闭上眼睛鞠了三次躬,然后再把香插在香炉上。

随后我们也点上了香。

与其说让先人保佑自己顺顺利利,为什么更多的不是表达自己的思念呢?

往凳子上坐了下来,用余光看向白汐妍的时候,感到了一股心虚的感觉,因为我知道一定会被她所看穿的。

“别用余光看我了,真无趣。”

我也只能是苦笑一声回应。

因为我拜祭宫茜咏和夏光的时候,从来没有祈求他们保佑过我什么,更没有说过什么关于思念的话,光是看着他们的照片,那巨大的愧疚感足够让我死掉。

“好了,呼~~~~”

徐夜儿眼眶染上了红晕,感觉她整个人都显得很不自在,她轻抚了几下骨灰盒,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透明的袋子,装着有点泛黄的白色碎块。

东麟跑到他妈妈的身旁,然后指着骨灰盒里面说:“好像是藏在下面。”

徐夜儿把袋子拿了起来,然后听见硬物碰撞的声音。

“拿东西来装出来。”

晴捡起了地上刚刚装过水果的塑料袋,徐夜儿把里面的骨突子全部都倒了进去。

一共三十四颗骨突子。

“还真没想到,每次都让东麟把明时的骨灰盒放回进架子里面,居然每次都放进一颗骨突子。”

“因为妈妈说过这些骨突子是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让我藏好,所以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爸爸的骨灰盒里面了。”

徐夜儿轻抚着东麟的头,从她的眼中仿佛看见了欣慰之意。

我拿起了其中一颗骨突子拭去灰尘,这种色泽暗沉的珠子居然价值连城,真的是难以置信。

“这种珠子一颗能卖多少钱啊?”

晴从我手里接过骨突子拿在阳光下,闭起其中一只眼打量着。

“两年前拿去估价,一颗大约价格是176.4万元。”

“啊!”

“喂!晴!你小心点啊!摔烂了你卖身也赔不起。”

晴刚刚一听到这个价钱直接手抖了一下,差点就摔倒地上去了,我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别这么紧张,没这么容易摔烂的。”

听着徐夜儿这么一说,我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一共34颗,每颗176.4万元,如果把这里全部都卖掉……”

“大概6000万元哟,学长。”

我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难怪东绪生千方百计也想要得到骨突子,如果现在不是因为遇上这么麻烦的事,我想我也会想打这些骨突子的主意,毕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夏雨,那么你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在来银河公墓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把骨突子交到东绪生手上后,怎么样拿回来?

“雨,我们弄些假的骨突子给东绪生怎么样?”

“不行,之前为了逃跑就用了一颗骨突子做诱饵,他手上肯定有一颗骨突子,再加上这种珠子的颜色太特别了,他肯定会拿来对比的。”

晴无奈地低下了头。

“而且想要找到类似骨突子的珠子也只有珠宝市场了,就算找到类似的珠子,感觉价钱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很不实际。”

白汐妍也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只能是把真货交到东绪生的手上,除了怎么样拿回骨突子是一个问题外,还有就是他会乖乖告诉我们关于白汐妍的解咒方法吗?

尽管从已知的情况来说,东绪生为人傲慢,并不聪明,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这么好商量。

“先一步一步计划下去看看,首先是要找出东绪生他人,经过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东绪生他是否还会在他原来的住处?他现在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了,而且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如果我是他,应该是感觉到无望,自己的计划全部都泡汤了,那么现在会在哪做些什么呢?”

我瞄了下白汐妍,如果是她会怎么想呢?

但是她没有说任何话,甚至看起来发呆似的,这让我感到了不安。

“如果我是东绪生,现在一定垂头丧气在家喝闷酒!”

“晴小姐,请你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去代入别人,谢谢。”

晴撅起嘴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叉抱胸不爽地看着我,难道是我说错了吗?垂头丧气喝闷酒,我也是醉了。

白汐妍突然站了起来,并且把手机交到了我手上,表情异常严肃。

“帮我拿着手机,我去厕所。”

那么为什么她要把手机交到我的手上?

我的手心直接冒出了冷汗。

“喂!白汐妍……”

她没有回头,笔直地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算了,还是认真想想目前这个计划好了。

“徐夜儿,东绪生他除了原本的家,平时还会去哪里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也是国庆前才刚刚跟他合作的,不过应该可以用电话联系他,他之前都是打电话给我指示的。”

徐夜儿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滑动着,然后扬起嘴角一笑。

“他每次都用不同的固话打给我,唯独一次是用手机。”

不同的固话打给徐夜儿……也就是说每次都是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为什么东绪生要这么做?难道说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真言咒派那边有非常聪明的人在指导他?

“既然你有他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他肯定也有你的手机号码,那么我们就必须把他约出来。与东绪生面对面实在太危险了,但是如果不是正面面对他,肯定他不会出现。那么我一个人去与他交谈吧,像之前那样戴上入耳式耳机,如果他说出解咒方法,就让晴召唤小灵体把骨突子拿过来,如果没有说出解咒方法,晴你就用咒术掩护我逃跑。”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夺回骨突子了。

“也只能是这样……”

嗯?

徐夜儿的手机响了起来,并且她露出了警惕的神情,该不会就是东续生打过来的吧?

“是东绪生。”

晴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也好,趁着现在约他出来吧。开免提没问题吧?”

徐夜儿点了点头,然后滑动了屏幕上的绿色图标,并且按下免提。

“喂?”

“唵达咧都达咧都咧莎哈。”

无尽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就像海啸一般把一切都破坏掉。

“晴!徐夜儿!”

“妈妈!”

她们两个像断了线的木偶,往地面坠落......

完蛋了!

东绪生一定是在附近,不然无法只是通过免提就用真言咒造成危害。

这下该怎么办,拿起骨突子然后立刻逃跑吗?但是东绪生在附近,我能逃得掉吗?更何况现在晴和徐夜儿都中了真言咒,都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该怎么办?能逃得掉吗?

好混乱,感觉难以呼吸……

25.

“晴!晴!徐夜儿!”

她们两个不管怎么叫喊也没有反应,倒在地上就像尸体一样,把手放在她们鼻子上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也就是说还没死,这才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东麟也用力抱起了自己的妈妈,眼泪早就在他的脸颊上流淌着。

我和东麟也听了刚刚的真言咒却一点事也没有,也就是说针对女性的绿度母心咒,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雨哥哥,妈妈和晴姐姐怎么样了。”

“我也不清楚啊。”

这个时候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冷静,但是我的双手却一直无法停下颤抖,也因为太过于紧张而导致腹部像触电一样麻痹起来。

如果要逃跑的话,能顺利跑掉吗?

东绪生现在一定是在附近,不然他的真言咒也不会起效,既然是站在他的灵力释放范围内,那么真的是难以逃出他的五指山。

更何况现在还有东麟在身边,带着他逃跑只会增加累赘……还有白汐妍。

刚刚她去了厕所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在那之前神情这么严肃,并且把手机交给我,难道是已经猜想到东绪生会有办法跟踪我们吗?

这样回想起来,手心更是冷汗处个不停。

“一个是用吐言咒的收邪人,一个是背叛我的半妖,都是我所讨厌的,还有你夏雨,有点小聪明的高中生。”

掉在地上的手机还没有挂掉,传来了东绪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愤怒。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家人都杀掉吗?”

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阵阴笑,听得我毛骨悚然。

“因为他们都是该死的人!为什么吐言咒学不好就要打我、骂我?难道收邪人的当家就一定要专精吐言咒吗?明明真言咒驱妖如此强力,却非要我学吐言咒不可?对人有危害?附近只要没人不就可以了吗?所以……他们难道不该死吗?你看看你身边的小鬼,就算他的母亲跟历代当家做出了如此让东家蒙羞的事情,几百年后他们还是能重聚,而我呢?”

他澎湃高涨的语气说到最后突然冰冷了起来。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是怎么样害死我的母亲的,你也不会知道我是怎么样强忍着怒火在这个家生存,那些把你当做畜生一样的眼神,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怎么样的折磨。”

喉咙感到极度的干枯,他口中所说的痛苦,我完全无法体会,光是现在混乱的恐惧感就占了我身体的大半。

“我不会再对你们任何一个人有半点仁慈了。”

声音不仅仅只是从电话里面传出来,抬起头张望,东绪生从山坡口一路走着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东麟发出了怒吼,他的身后就像徐夜儿一样燃起了苍青色火焰,额头上的皮肤长出了两根蜗牛触角,空气中充斥着灵力和妖力。

“东麟不要冲动!”

“我要杀了你!”

“东麟!”

那个小鬼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像野兽一样跑向东绪生,偏偏出现这种预料之外的情况。

但此刻心中直接萌生了一个非常丑陋的念头,但是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我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双手已经伸到桌子上,准备拿起骨突子了。

已经顾不上东麟了,只能让他去送死,然后顺利让自己逃走。

“唵吽悉地梭哈。”

东绪生单掌放在鼻前,快速念了一个真言咒,只见他轻松避开东麟的挥击,东麟立刻跳了起来,双手合成锤状向着东绪生的头砸下。

“哼!”

东绪生身体往右快速移动开,东麟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洞,东绪生用着不是正常人所能拥有的速度立刻后跳了一小步,东麟趁胜追击向着前方挥动拳头,但是却被东绪生所接下。

那是强化身体的真言咒?爱染明王心咒吗?

我把骨突子拿到手上,已经不能再去考虑东麟的生死,反正已经决定让他去送死,然后逃跑掉……

我把装着骨突子的袋子绑好后,用尽全力向着山丘护栏跑了起来,明知道跳下护栏很危险,为了活下去,不管了。

“想跑去哪里?”

什么!

他突然之间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爱染明王心咒居然能像罡步咒那样迅速移动……

东绪生沉下愤怒的眉毛,完全没有看清他做了什么,下一个瞬间,我的腹部承受着强烈的痛楚,周围的景色快速划动了。

身体痛的让我无法去思考他到底时候做了什么,喉咙以及鼻子充满了酸液的恶臭,从嘴巴里面吐出了难看的东西,并且身体的痛楚完全没有缓下过。

“咳咳咳咳咳~~~!嗬、嗬、嗬、嗬……”

好痛,真的好痛,比起昨晚被徐夜儿踢的那一脚还要同上一百倍。

低下头尽力忍着痛楚,视线里除了呕吐物之外,还要手臂上被擦破的伤口,火热火热的。

东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东绪生的面前,但是东绪生只是像玩弄弱小的动物一样,轻松躲开东麟的攻击。

突然东绪生露出不屑的笑容,抓住了东麟挥动的手臂,然后左脚向前踏出,背对着东麟并且用肩膀把他顶了起来,东麟被他甩在了半空中,然后狠狠地往地上甩去,声音响彻天际。

“真是脆弱的妖怪。”

东麟额头流着赤红的鲜血,但很快就爬了起来,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稠的血液。

“还想继续玩吗?小鬼。”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也爬了起来,那一袋骨突子因为刚刚被东绪打飞的时候而掉落在前方的地上,来不及考虑东绪生会不会再来阻止我,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果然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吗?

东绪生又在出现在面前,我立刻停下了脚步,像疯狗一样往后跑回去。

“果真是鼠辈。”

啧!

我回头来看见东绪生立刻捡起骨突子,并且迅速一拳打在他身后的东麟的脸上,东麟看起来就像沙包一样被东绪生连续打了好几拳,东绪生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重重地按在地上,东麟完全不能抵抗半分,东绪生顺带坐在东麟身上,拳头像暴风雨一样打在东麟的脸上……

我的心脏仿佛被绳子紧紧勒住了,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东麟被打的口吐鲜血的样子,那罪恶感就像东绪生的拳头一样,暴风雨般袭击着我。

“够了!”

冰冷的雨点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灰白色的地面被一点又一点的斑迹瞬间淹没。

我用力捂住腹部站了起来,希望能按压着疼痛,尽管我知道这不管用。

“东麟只是个孩子!”

东绪生终于停下了拳头,但是躺在地上的东麟却不堪入目。

“还不就是妖怪……你也是一样,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普通人,还真没想到啊,这场大雨是你导致的吧?空气中尽是强烈的妖气,至少不是可以确定不是一般的妖怪。”

他把紧贴额头的头发往后拨了拨,顺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妖怪和人类其实并没有区别,丑恶!贪婪!自私!”

真的没有区别吗?

那么夜蝉消失前的答案,又算什么?

雨水不停的冲刷着东绪生的双眸,但是他的双眸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绝望?他刚刚所说的一切,我都无法去理解,就像路樱溹在社团教室含泪所说的时候一样,都是我无法理解的痛苦。

东绪生看起来好像在犹豫,但没几秒后他还是慢慢向我走近,然而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明空气中充满这么浓烈的妖气,也无法让他稍微感到害怕吗?

我真的是比起东麟这个小鬼更加软弱无能,每次在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除了依赖别人祈求上天之外,半点抵抗能力也没有,为什么这么不合理?晴和徐夜儿躺在地上,我和她们又有什么却别了,像尸体一样。

“别动!”

山坡的位置突然出现几个黑色制服的身影,举起枪支对着我。

就这样被抓住就好了,然后承认自己杀了这么多人,然后在冰冷的铁笼中渡过余生……

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难道没有感到不甘心吗?

难道就这样继续软弱下去吗?

不!

至少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我用力跃了一大步把面前的东绪生撞到了,山坡口出现了好多特警,并且举起枪响向我射击了,我立刻捂住头部依旧像狗一样跑了起来,至少利用这场大雨让他们射偏。

“砰!砰!砰!砰!砰!”

抱着头尽力向着护栏跑去,恐惧已经占领了我所有的感觉,突然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

我的身体无力的向着护栏上倒下,只见浑浊的天空与绿色的树木不停交换在视觉里面,身体随着重力好像在滚动着,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能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