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已经腐朽,我什么都不会去做,宰相大人请回吧。”

女帝斜倚在床榻上,目光慵懒,手中端着金纹雕花的瓷杯,慢慢的啜饮着。

女帝阿尔娜丝,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女,面容精致,碧蓝的瞳孔如天空般深邃神秘,无法探知其中的任何秘密。灿金的秀发如瀑布般贴合着白色的轻纱睡衣,尊贵之中有着一丝莫名的诱惑。

中年男人微微皱眉,眼睛半闭,似要掩藏眼底的失望。他微不可见的吸了一口气,微曲的手指也随之放松下来。

此地是女帝的寝宫,按礼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女帝也不应是如此装束。但这却被迫成了他习以为常的场景。

“陛下,难道您忘了先帝的遗愿吗?”

宰相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话语中质问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不,基特,我就不曾记过,何谈忘记?”

女帝抬眼看向他,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基特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的唇角颤动,似要说什么,半天却只憋出了一个字,“您……”

“臣告退!”

深深的吸了口气,基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提高声音,告了声退,就径自离去。

看着那肃穆的背影,女帝的笑容逐渐隐去,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对于紫罗兰帝国,身为女帝的阿尔娜丝谈不上热爱或是厌恶。

人类的欲望,就算换个时空,换个世界,也依旧不会改变,这个被腐朽与欲望侵蚀的帝国,末路近在眼前。她对帝国的改变,不抱有一丝期待,也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帝国的这场大戏,比起参演者,她更具有观看者的自觉。当然,她从未想过要作为旁观者,只是慢慢的就变成了“像旁观者”这样的东西,变得无所谓,逐渐成为一具空壳……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这就是帝国该有的结局,她该有的结局。

**

“瓦尔莉公主殿下,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基特的目光忧郁,棕色的眼中是溢满的忧虑。紧皱的眉头总是如凝固的泥土般无法舒展。语气中隐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一切都展现在瓦尔莉翠绿的眼眸之中。

瓦尔莉是女帝的妹妹,有着相似的容貌,但性格却差异极大。

眼前的瓦尔莉如同一直怕生的兔子。翡翠般的眸子总是流露着胆怯与紧张感。柔顺的金发乖巧的贴服在背后,摇曳的水晶发饰更显的她楚楚可怜。

“基特大人,我……我……是不会背叛姐姐大人的!”

瓦尔莉用比平时要高很多的声音强调着,虽然就基特听来,不过是刚好能听清的程度,但瓦尔莉已经因用气过度而面色潮红,他真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晕过去。

“殿下,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陛下。我只是希望陛下能够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基特立即说道。

“基特大人……我知道……你在说谎。”

翠眼的胆怯没有消失,却莫名有一种穿透力,仿佛要看穿他似的盯着他。基特何时怕过他人的目光,但此刻却不自自主的垂下目光避开来。

基特苦笑,他自诩城府极深,有着极高的智慧,任何人任何情况,他都有能力与魄力去应对,但这两姐妹,他却拿她们毫无办法。

一个冥顽不灵,一个洞察力极强。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先帝的嘱托,照顾好她们。

“可是殿下,臣不会伤害陛下这点毋庸置疑。”

苦笑着,也放弃了隐瞒,他打算把全部计划告知公主殿下。因为得不到殿下的支持,他的计划将无从谈起。他不能任由自己继续被情感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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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寝宫,女帝阿尔娜丝在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酣睡 ,金灿的发丝裹着枕头,精致的脸不时的蹭着柔软的被子。但下一刻却被粗鲁的叫醒。

“陛下,醒醒!”

勉强睁开双眼,却又抵挡不住睡意,意识依旧处于朦胧状态,只能看到眼前有几个黑影在晃动。

“陛下,请清醒一点。”

纤眉紧蹙,阿尔娜丝不情愿的清醒过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打扰我休息?!”

眼前是两个身着黑色紧身衣,面带黑巾的人。就轮廓而言,似乎都是男子。

阿尔娜丝捏着随时能够发动的魔法审视着他们。他们低着头,半跪着,并不像刺客。而且这个宫殿守卫森严,就连她也无法自由进出,而他们是……

在她困惑之余,寝宫的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怯生生的左右张望着,在看到阿尔娜丝的瞬间,眼睛发亮,迅速的冲向阿尔娜丝。

“姐姐!好久不见。”

阿尔娜丝迅速解除魔法,伸手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娇柔身躯,在怀中揉了几下,感觉甚是舒服。

“瓦尔莉,才几天而已,怎么就好久了呢?”

阿尔娜丝宠溺的揉着那和她一样的金色秀发,笑着说道。

“就是好久了!”

瓦尔莉依旧将脸埋在姐姐怀中,回话都不肯离开。

“很抱歉打断陛下与殿下的相见之欢,但在天亮之前,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完成。”

黑衣中的一人站了起来,阿尔娜丝立刻警惕起来。但她却觉得这声音听着熟悉。

“宰相大人?”

阿尔娜丝试探性的唤道。

“是的,陛下。”

那人揭开面巾露出了基特菱角分明的面孔,借助水晶的光辉,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新长出的胡茬,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

“基特,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阿尔娜丝的目光转冷,眼前的基特在施展魔法……不,应该是属于斯兰鲁特家族的某种秘法。

显然,秘术的启动需要时间,那个秘法给她带来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促使她立刻发动攻击,打断施法。

但她感到自己魔力被压制,身体丝毫无法动弹,压制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怀中的瓦尔莉。

没有震惊,也没有狂怒,也许瓦尔莉和基特同时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会是如此。

此刻的阿尔娜丝,眼中只有些许迷茫,但很快迷茫散去。她笑了起来,似嘲笑,又似真的觉得好笑。

“瓦尔莉,姐姐不怪你,你就顺从自己的愿望,陪着他挣扎一下吧。”

基特的秘术完成,阿尔娜丝突然消失,只留下神情复杂的瓦尔莉和显得疲惫的基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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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爱的傀儡陛下失踪了?!”

男人很胖,如同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五官被肥肉覆盖,几乎看不到眼睛,但肥肉的缝隙中还是传出了惊讶的目光。

阿普顿·弗恩·艾德勒,五公爵之一,帝都的幕后掌权者,残忍、狡诈的代名词。

曾经阿普顿公爵的敌人非常之多,不过现在,也许地狱已经被他塞满了。现在的帝都,已经没有人愿意与阿普顿公爵为敌,任何愚蠢的敌意都只会将他们自己推入深渊。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张口喝下美丽的侍妾递到嘴边的茶水,吃着剥过皮的葡萄,阿普顿眼中的惊讶被阴冷代替。

“公主殿下如何?”

“殿下在她的宫殿中,而且已经加派了人手。”

红发的男子迅速回答,克雷尔有着英俊的样貌,显眼的金色瞳孔彰示忠诚的意志。他是阿普顿极为信任的监督者,监视帝都塔尔那的眼睛。

女帝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这令他感到颜面尽失。

不过,比起默默的承受,他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双手洗刷耻辱。

“克雷尔,看好公主,否则我将摘下你的头颅,用你的脑浆喂养我的小宝贝。”

阿普顿费劲的拿起身边的一个黑色的罐子,罐子上有着由水晶制成的透明盖子,透过盖子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但给人一种在无规则蠕动的感觉。

克雷尔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曾亲眼看到过公爵用活人的脑子喂养它们。

只是比起死亡,他更厌恶失职,所以他绝不会让过失发生第二次。

女帝阿尔娜丝除了拥有拉尔斯血脉一无是处,但废物女帝的失踪,依旧会打破局面的平衡。瓦尔莉殿下无疑是公爵的另一张底牌。

“还有,将陛下失踪的消息彻底封禁。通知欧尼斯特将军,做好随时征讨的准备,万一消息走漏,有些领主恐怕就不会那么安分了。另外……”

阿普顿肥胖的手撑起自己倚着宽椅的上半身,目光发寒的盯着克雷尔。

“不论生死,阿尔娜丝陛下不能出现在除帝都之外的任何领地。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感谢大人,属下告退。”

房门被关闭,阿普顿再次沉溺在他的酒池肉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