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将白枫送回家后,就调头往城西送我回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回忆那个乞丐的古怪表情,还有白枫今天吃出来的那颗价值不菲的黑珍珠。我总觉得它反射出的光彩非常妖异。难道它和那个乞丐有什么关系?一个突然出现的蓬头垢面的神经乞丐一颗妖异的黑色珍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者怎么能联系在一起呢?
现在是深秋季节,天气说变就变,在白枫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满天星斗,只过了半小时,天空就乌云密布了。等出租车将我送到家附近的时候,磅礴的秋雨已经哗哗地砸了下来。
本来我是想让司机把我送到家门口,偏巧门前那条路正在整修也就刚修了一年,不知道是市政那群人闲着没事干,还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在西郊这片墓地里下葬,原本还算平整的路被挖得坑坑洼洼。现在漆黑一片,又赶上大雨,司机说什么也不过去了。
我只好下车,徒步向家里跋涉。
石碑林立的墓地就在我所住的别墅旁边,隔着一条马路,每当我半夜醒来向外眺望时,都能看到我这些安安静静的邻居。幸好它们还算遵守生死约定,
没有深更半夜睡不着过来找我聊天——虽然我并不惧怕它们。
但今天是个例外,当我在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电中向前跋涉的时候,心里突然开始恐惧起来,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故意扭过头不向墓地看。我真怕在下一个闪电之后,这些邻居都从地底下冒出来,站在我家门口迎接我归来。
我开始有点后悔到这里买房子了。
又一个闪电劈下来,将整个世界照得一片通明,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动静,不禁惊慌地向一边瞧去。
在天地一亮的刹那间,我恍惚看到有一个黑影直挺挺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光亮一闪而逝,我没有看清那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一个幻影。莫非真有邻居出来迎接我?我瞬间就加快了脚步在我跑出十几步后,天空中又一个闪电亮起。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急忙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一阵耀眼的光芒中,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眼花,确实有一个黑影在离我六七米的地方,直挺挺地站着!
我甚至都能看到他那张陌生而又充满怨恨的面孔和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谁?”我大声问道,声音却被紧随而至的雷声掩盖住了。
哗哗的雨声将所有的声响都隐藏了起来,包括脚步声如果他有的话而肆意流淌在我脸上的雨水已经让我难以睁开眼睛,去发现黑暗中的那个鬼魅我警惕地向左边闪了闪身子,避免被这个不知道怀有什么目的的黑影伤害到。
我静静地等了十几秒,妄图竖起耳朵倾听有何异样的声响,但雨势太大了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打算退却了,不管他是人是鬼,在这种漆黑的泥泞之地和他对峙绝不是明智之举。我现在需要的是赶快跑回家,将门口的大灯打开,如果他还是继续跟着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展开一场较量。
于是,我转回身,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慌忙跑路。
恰好这时,又一个闪电从漆黑的天幕中蹿出来,像是一条巨蟒,飞快地蜿蜒而下。而就在这同时,我猛然停下了脚步,并跌跌撞撞地闪向一边
因为那个黑影已经站在了我面前,他冰冷狞笑的面孔正对着我,眼神中喷射出毒蛇般的火焰,像要将我一下刺穿。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刀,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向我当头砍来。
我匆忙躲过这致命一击,脚下往前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但这一却把我的心神摔稳了,因为我不相信一个鬼魅会用一把人间凶器向我发出袭击,他想结果我的性命,根本不用采取这样的暴力方式。反过来说,这个袭击者并非我的鬼邻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倒之后并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在地上挖了一把污泥,紧紧地团在手里,然后慢慢站起来,向一边挪了挪,只等下一次闪电的来临。
这个等待并不漫长,只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在闪电刚刚在空中发出微光的一秒内,我已经将手中的污泥投了出去,砸向那张陌生的面孔。
袭击者刚刚转过头辨认出我的位置,一团夹杂着雨水的泥团就结结实实地打到了他脸上。这时候闪电才真正展现出窈的身姿。我趁着这瞬间的光亮,迅速扑到袭击者身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全力一扭,将那把明亮的砍刀抢在手中,左腿膝盖同时狠狠地向他的裆部顶去。
等这个闪电再次隐去的时候,他已经扑倒在泥泞的地上,一声痛呼从他嘴里溢出来。
我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摸索着狠狠地一脚向他头上踢去。我自信,这一脚足以让他昏过去。
也许我在黑暗中失了准头,也许他在这时候移动了身体,也许湿滑的雨水给了他机会,这一脚并没有踢到他头上,而是砰的一声踢在他肩头。袭击者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于是摸索着跑过去,可当时确实太黑了,而且磅礴的雨势也让人的所有感官都失去了应有的灵敏度。我只向前跑了两三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我急忙挣扎着站起来,却无法再判断袭击者所在的位置。
三十秒以后,天空中再次绽放出一条火蛇,而那人却已经在十几米以外了。
他背向我正拼命地向前飞奔,前面就是那块绵延很长、竖着无数墓碑的墓地。
我大叫一声,将手里的砍刀使劲向他背部投去。没错,我是想杀死他。他在我家门口拿着一把锋利的砍刀袭击我,想要我的命,我没有必要对他手下留情!
天地再一次恢复了漆黑的面目,但那声惨叫还是被我从轰隆隆的响雷中捕捉到了。我舒了一口气,不管他死没死,我们的胜负已经见分晓了。
我没有移动,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等下次闪电劈下来时,我就能知道他是死是活了,而在此之前,我没有必要再去冒险。这一次闪电来得慢了一些,足足过了一分钟。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地上只躺着一把孤零零的刀,刀尖上有红的血迹在雨水中慢慢变淡。
地上有一行血水,在四处横流的雨水中慢慢变换着形状,但血迹指向了一个方向—墓地深处!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捡起砍刀,在闪电中顺着血迹向前搜寻。我必须要查清楚这个袭击者的来路。
闪电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雷声也越来越大,那情形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在一个延续了将近二秒的亮光之后,我的搜寻也到了头。不知道是血迹被雨水冲散了,还是袭击者走到这里就突然消失了,我在两座坟墓中间停了下来游目四顾,只有一座座耸立的石碑围绕在我身边,石碑上一张张和蔼的面孔在向我微笑,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我感到身上一阵阵地发冷,不禁裹紧了已经完全湿透的外套,堵着耳朵转身飞快地逃去。
回到家里,我立即脱光了衣服躺进浴缸,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一只手拿着那把异常锋利的砍刀发呆。一个突然出现的乞丐已经让我惶恐不安了,现在又出现一个逃往墓地的陌生面孔。他们都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我,好像一夜之间我成了十恶不赦的人民公敌。所有人都打算将我杀之而后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感到疑惑不解,越想越觉得诡异莫测,越想越感到郁闷。而郁闷的情绪勾来了困魔,不一会儿,我就在浴缸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