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个故事的一隅。
火光、残骸、奔涌而来数千数万发狂的猛兽之前,跪坐着某位孤身一人的少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毫无疑问,这是无意义的愚蠢问题。
然而在血液渗入双眼乃至覆盖一切之前,少女的心中仍不断回荡着如此质疑。
号哭,祈求,不成声的悲鸣深切地浸入了她的耳中。
少女捏紧双手,脸庞上浮现出颓然绝望后渐趋虚幻的空洞神色。
布满污秽与死亡的残酷命运以这般形式横贯在眼前之时,她所感受到的只是仅止于呜咽的无力。
无数生命在此如同纸片般轻薄,迅速而平白地流逝,过于轻易因而令人毫无实感,她甚至失去了同情的余裕。
充斥鲜血与尸块的宛如人间炼狱的光景隙间,少女的口中吐出了与之不相符的清澈声音。
“神啊……”
祈祷是多么廉价又虚无的愚昧之举啊。饶是少女自身也毫不怀疑地相信着其中的虚假无用。
——这即为终末。
少女深深地闭上双眼,抬起因悲悸而轻微扭曲的清丽面孔,那轻颤的纤长睫间滑下一涓细流。
她意识到了。
自身的存在是多么渺小无能,在庞大的宿命前、身为蝼蚁的众生是多么愚蠢而悲哀。
迄今为止的一切成果在压倒性席卷而来的「宿命」的浪潮中不堪一击、迅速溃败,她眼前的地狱便是证明。
一柄长剑静静躺在少女的脚边,剑身已经失去原有的光泽,遍布裂痕。
夹带火花的热息吹拂着她的长发,将那浅金的发丝边缘灼烧至焦黑,而她仍然未曾移动半分。
在唯一命运已被剥夺、无可挽回的现今,她仍然不想轻易地舍弃。
少女紧阖的眼瞳深处,那纯粹的翠绿之中到底是何物呢——已然走向毁灭的终结,摇摇欲坠的信仰,亦或是知晓「真实」的绝望……
不,并非如此。
少女沉默着,哭泣着,在最后的崩毁之前,在泪水中不断回想。
此刻她仍未忘记那相互支撑连接的、无比珍贵的,是本能,亦是洞察力的结果——人类的结果,某种无可替代的事物。
脑中回忆起的无数画面证明了她所铭记的事物。
纵使卑劣,纵使弱小,纵使充满谎言,纵使破碎坍塌……那仍然是她的「救赎」,她和无数的人们匍匐在地时唯一伸手可及的「幸福」。
因而她抬起了头。
这不是终末。
还没有结束。
她仍以祈祷的姿势跪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层叠累积的骸骨之间。
澄澈的光芒由少女紧握的掌心中绽放。与此同时,她纤弱的身体逐渐发生细微的变化。
将吾身化为希望,
将其持续,
将其苟延残喘,
将其以爱意指引着……
——让人们,去往未来吧。
“承受祝福之人,亦是承受诅咒之人啊——”
少女唇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的逝去,她的躯体开始消解。
宛如新雪般洁白无瑕的身影在缠绕交织的炽白光束中融化般分解成无数粒子,漫天散落,像是在浓重血腥味道的风中飞舞的花之残片。
那纯白而柔和的光辉霎时间以少女为中心扩散开来,如振开的羽翼挣脱枷锁,向着血红的天空飞翔而去。
“愿你与我相连。”
“承接同一命运。”
少女的声音被已经近在咫尺的雷鸣般的嘶吼声掩盖。
“……凛然……前行。”
她的面容最终也被耀眼的光芒吞噬。
“哦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您听到哭声了吗……!夫人平安生产了——是个男孩呀!”
“啊、啊啊……!这……蕾拉……!感谢女神!你和孩子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呜啊……!!”
“呵呵……别哭啊……您真是……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是、是!你看……!我们的孩子!”
“……啊……我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故事翻开新的一页,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