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那天晚上的事啊,是的,那天晚上我确实和父母吵架了,你们也知道我和他们关系不好,我一气之下冲到了外面,什么都没带,想着这一次要在外面过几天才回家。我本来想找你们中的一个人的,但是怕你们家长知道了会把我交给我爸妈。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走到了学校大门前的那条街,这时我记起了独居的他。
他一个人住在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父母也不在这个城市,于是我去敲了他的门。屋子的门打开,映入我眼中的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在学校有多么孤独、沉默,那天晚上就依然那么孤独、沉默。
“让我住一晚。”我近乎命令地说到,什么都没解释。他却似乎料到了一切一般,让我进去。他的房间十分杂乱,就像装满了知识的垃圾站,衣柜上、桌子上、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书,进门左拐就是书桌,桌子靠着对街的窗子,但他绝不打开窗帘,也不打开窗子。进门右拐是他那张不大的床,被子、被单乱乱地堆在上面,床的里侧靠着脱了水泥的墙壁,外侧靠着床头柜,柜子上摆着一本《小径分岔的花园》。进门正对面是他的衣柜,衣柜开着,里面挂着许多晾衣架,但是衣服都只是堆在衣柜底部。房内唯一整洁的是一个小桌子,这个桌子在衣柜的右侧,进卫生间的门的左侧,桌子的抽屉用锁锁着,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插着几株山茶花。
你问我们有没有做那事?当然没有,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我进来之后,他没和我说任何话,只是重新回到他的书桌前坐下,对着面前的纸发呆,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我坐到他的床上,对着他的背发呆,吃惊于自己竟然跑到一个平时没交谈过的男同学房间里借住。他坐在桌子前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了一会儿,又盯着窗帘,发起了呆。我不觉感到了冒犯,我的长相并不丑陋,我的身材也并不丢脸,我身上只是穿着睡衣,这样的十六岁的女孩跑到他这样一个平时没有女孩瞧得上的男生家里,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当我不存在。于是我在脱下睡衣的时候故意发出衣服摩擦的声音,当身上只剩下内衣和内裤的时候故意在他房间走来走去,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身来看着我发呆,我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尴尬地坐回床上,那时我肯定脸红了,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我想找什么话题和他说说话,这时我才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我拼命忍住羞耻之心,问他:“你平时都在出租屋里做些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抽出几张纸巾,单膝蹲在我面前交在我手里,说:“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吧。”我起初不明白他为什么给我纸,只是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下一秒才发现,原来从家里出来开始,我就已是泪流不止。当我察觉到我在流泪时,我的感情变得无法再抑制,我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恸哭,我突然想拥抱他,靠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但是在我伸出手之前,他就起身回到了书桌前。我躺上床,把被子盖过头顶大哭了起来。
第二天起床时,他刚从卫生间出来,“买了新毛巾,5块钱,还没拆,凑合着用吧。”他对我说,“还有半个小时就早读,速度快的话还可以排队买几个包子在路上吃。”我告诉他我爸妈肯定会去学校找我,所以我不去学校。他点了点头,自己出门了。我在房间里坐了一些时间,确定赶不上早读之后,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打算出去逛逛,关上门之前,我发现他书桌上已经没有纸了,只是垃圾桶里多了不少废纸。
包间时间到了么?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玩玩吧,大家一起吃个饭吧,然后再听我说说我和他的故事吧,我们还有不少的故事可以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