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燕尾礼服,黑色的紧身长裤和高跟皮鞋,但是穿在我身上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不协调感,果然是因为我太矮了的关系吗?

“海伦妹妹,还没换好吗?”

“好了,莫璃学姐,我马上出来。”

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每个护卫或者说随从的服装都是规定好的样式,而我这套似乎是前不久才按照我的身材做出来的,应该说能这么贴身轻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同时,我掀开了更衣室的幕帘。

黑白相交的哥特式长裙有着漂亮的蕾丝花边,胸口有着复杂的黑色网格状线,对服装不太了解的我,也只能给出相当的好看这样的感想。

视野向下,是露出的一截被黑色丝袜覆盖曲线漂亮的小腿,和绑着白色的丝带的黑色高跟鞋。

视野向上,是稍稍打扮,却精致而又充满酶活性的五官,以及梳理在一起披下的金色的像丝绸般的发瀑。

“好美。”

我不禁将自己的第一感受说出,眼前的人却用扇子挡着嘴巴,发出了轻笑声。

“啊,不是,这个,下意识地就……”

“我们走吧,海伦妹妹。”

这个国家的礼仪我觉得也不算很复杂,我花了大约一个晚上,就复习完了有关于骑士的所有礼仪,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在路上行走的时候,我应该位于宣誓效忠的主人的右后方大约半步的距离的位置。

据说这么做一是将自己藏在主人身后以示谦卑,又能随时应对任何可能到来的威胁,同时也给主人面对的人压力和威慑。

至于能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我是不知道的。

我一边想着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一边将右手放在左胸口,然后低下身子伸出左手,将莫璃轻轻地牵上马车,这也算是骑士礼的一部分,后于主人上车,先于主人下车,也就说,待会下车时,我还要再做一遍相同的事情。

“我记得莫璃学姐,你应该是住在皇城里的才是。”

车上,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便开口询问。

“海伦,一会进了皇城,我和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你就不必跟着我了,你可以随便走走,但是不要离开主城堡的二楼。”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

“嗯,可是既然不需要我们跟着你们,为什么还需要随从呢?”

“一是会议要保密的关系,二是……”

她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

“贵族之间并不是一条心,所以要互相防备吗?”

她点了点头,我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或许也是对之前的我的问题的回答?我下意识地这么想到。

“请停车,前面是皇城。”

车外传来了卫兵的声音,意味着我们已经到了皇城的门口,接下来的一段路就必须要步行了,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炎热,我能看到他们的脸上全都是汗珠,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那些汗其实是什么露水一样。

“夏冬。”

“在。”

“该走了。”

“是。”

她显然不希望我做些什么,仔细想一下,这里已经处于禁魔的结界内了,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无力了吧,但是起码……

“两位辛苦了,请注意补水。”

我将右手放在胸口正中央,然后微微低下头,这是同级之间所用的骑士礼,这是他们依旧面无表情对视了一眼,然后向我也行了骑士礼,然后我就快步跟上了莫璃。

“海伦,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变。”

莫璃小声地说着,声音的大小刚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

“没有变不也挺好吗?”

“或许是这样的,但是接下来,你一定一定,不要多管闲事了,不要随便和任何你不认识的人交流,就算是我拜托你这么做。”

她的声音中竟然有着一丝恳求的语气,我很少见到她这样,但是让别人露出幸福的微笑这件事情,可能已经是我的本能了吧。

老实讲,皇城很美,全外层全是白色的大理石结构,而且因为魔法的关系也不会风化,也不会落尘,因此是那种难以置信的雪白,在前世,是绝对不可能会存在这样的建筑的。

但是,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建筑,因为它给人以一种肃穆压抑的感觉,或者说,缺少属于人的生气。

“啊啦,这不是沃尔特小姐,好久不见了。”

这浮夸而又轻浮的声音我相当的熟悉。

“贵安,普罗维先生。”

莫璃用扇子遮着半张脸颊,以几乎没有什么情感的声音向他问好。

忒图,好久不见了,我在心底这么说的。

当然,我不能说出口,他显然也没有在意我这边,因为我戴着一个略大,样式相当普通的,将脸完全遮住的头盔,长到小腿肚的白发也盘起来藏在了头盔里。

“找到新的随从了吗,沃尔特小姐。”

“就不劳普罗维先生费心了,我已经找到了,夏冬。”

听到她叫我,我便走上前,行了一礼,好在根据骑士礼仪,除了紧急状况,随从是不能主动和别的身份比自己高的人搭话的,因此免去了我开口被认出的风险。

“艾蕾。”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会突然找到我来做随从。

看着面前行出端正骑士礼的少女,我不禁微笑起来,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发觉这一点。

我能感受到,艾蕾端量了我一会,就像是在检查我是否有资格做莫璃的随从一样,即便如此,还是选择了忒图吗?

也就是说,更加在意遭受了打击的忒图的安危吗?难怪说是“被拐走了”呢,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大概能想到。忒图虽然被免于问责,但是并非无人知晓这次的事情,而艾蕾又是正义感那么强的一个人,她会责怪忒图,但是最后,她还是会选择已经走投无路的他,这很容易想到。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谈话,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和角度,以几乎并排的方式往前走,艾蕾跟在他们的后面,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应该更认真一些,身为骑士必须要做得更好。”

她一边走一边轻声教训着我,就好像一个教官。

“感谢教诲。”

我压低了声线。

“很好,但是对于并非你的上级也非教官的我说的话,你不应该如此谦卑,这会显得你的主人没有教导好你,丢主人的脸,你要记住这一点。”

我或许发现了艾蕾之前一直没有展现出来的一面呢,也许这才是真实的真实的艾蕾也说不定,又或者,都是真实的她。

一直以来,我对观察和判断一个人都很有自信。

“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去的,是这边。”

似乎已经到了她们要进行会议的地方,艾蕾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叫住了准备跟上的我,然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啊,好。”

又走神了,真是糟糕,这样确实显得有些不成熟了,要是艾蕾不在,估计我刚刚就会给莫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吧。

我跟在了艾蕾的后面,然后从头盔的缝隙中观察着她,明明是同样样式的衣服,穿在艾蕾的身上就让我感觉无比的合适,将她的英气凛然很好地承托了出来,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骑士公主”,或许该这么形容吧。

我们很快到了一个像是礼堂的地方,里面已经有着和我们穿着同样服装的人们等在了里面,有的人坐在排列整齐的椅子上,有的则是站在一旁,也有一个看起来相当懒散的人正趴在一张桌子上睡觉。

艾蕾又一次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大步走到了那个正趴在桌上的人面前,然后给他的头顶来了一记手刀,同时发出了夸张的“咚”的声音。

“呜嘎。”

那个睡觉的人发出了一声悲鸣,然后捂着头顶慢慢站起身来。

“太懒散了!托兹!”

“啊,艾蕾姐,你来了啊。”

“不要嬉皮笑脸的,你是来这里玩的吗?站好”

“啊是!”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像是睡意全消的样子,他也是某个人的随从吗?而且似乎这段时间,艾蕾和他似乎加深了认识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吗?

而且周围的人似乎也没有多惊讶的样子,就好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一样,甚至有一部分人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原来是这样的吗?果然我其实对艾蕾的了解相当少啊,或者我其实对大家的了解都不够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又浮现出了阴暗的情绪,我闭上了眼睛,做了两次深呼吸,将它压了下去。

不过按照莫特的说法,我应该可以在这里找到,啊,有了。

我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在狭窄的视野的边缘,看到了夕颜,她与这里明显格格不入的样子,但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同样的制式服装,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参加晚宴的礼服一样,有几个人也在悄悄地打量她。

我很是自然地移动到了她的旁边大约五步的距离,然后站着观察着房间内剩下的人,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问题吧,其实我还是没能理解莫璃叫我来这里的意图,以莫璃学姐的性格来说,绝对不只是护卫这么简单,她肯定想让我做什么。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这反而让我非常的不安,只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乱走……

等等,不要乱走,也就是说,这里的某个地方,会有什么信息不能让我知道?或者什么人不能让我遇到?或者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可是特地告诉我这件事的意图,就是希望我反其道而行之去找?

可是这里是完全禁魔的,别说是易容或是隐身了,就连最简单的光照魔法也是用不出来的,我所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等在这里了而已。

先照顾好眼前的人,才能思考接下来的方针。

不论是呆然站立着的夕颜,还是还在训斥着托兹的艾蕾,还是其他的人。

我藏在头盔下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被迫陷入被动了,我还真的是不够成熟啊,有一种莫特、莫璃她们都是棋手,而我只是棋子的感觉。

棋手和棋子的最大区别,应该就是眼前与全局的区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