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还是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

我环视了一圈四周,大家似乎都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我抢在她们开口前,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现在大家先解散,好好休息一下吧。”

假如是海伦,她一定会像我现在这样,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

我如此推测着、确信着、模仿着、实行着,作为一个假冒品。

无论何时,哪怕周围再污浊、前路再迷茫,她也一定会像这样,站在人群的中央,领导着、希望着、前进着。

然后却又在关乎自己的时刻,逃开,仿佛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似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这样的人,或许就是配得上“圣女”或是“天使”一词的家伙吧。

“小姐,夕颜她又睡着了吗?”

“嗯。”

“她的身体……”

“已经没关系了。”

我已经治好了她,即便不知道她魔力急剧衰弱的病因,但是依旧可以做到治好她的事实,倘若是爱的世界,这个能力大概也会是毫无疑问的“神迹”吧,即便那个时代早已经经历过了人类科学发展所能够触及的顶峰。

“小姐,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

“不必担心我,只是见到了故人,所以稍微有些动摇了。”

“小姐的故人,剑术相当的厉害啊,竟然能接下夕颜的那一击。”

“换做是你,你有几成把握?”

“不不不,要是挨上那一下我肯定会重伤的,我就只有逃开的把握,小姐。”

她拼命地摇着头、摆着手,充分地述说着不可能。

“我出去透下气,翔子。”

“要我陪你吗,小姐。”

“不用,我就在门口随便逛逛,你在这里陪着夕颜吧,夜刻前我会回来的。”

“那你路上小心,小姐。”

虽然半鞠下躬,她的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尊敬的意味,毕竟我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主仆关系,只是暂且同行之人罢了。

走出旅店,因为没有执政的机关,所以甚至连路灯都没有,街上唯一存在的光源就只有寥寥几家店铺里的灯散逸出来的光,除了我以外,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光景反而让我安心,安静、平和、没有烟火气的街道。

我已经厌烦了,继续做“海伦”。

每个人都有其生存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

这是什么可笑的言论。

这个世界的人太多了,多到可以相互攻击、残杀,即便那场战争带走了这么多人的命,世界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所以他们——那些对弈者,才能将人命当作棋子,因为他们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其实我也明白,在我还是“爱”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可以走在最前面,带领着人们,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他们,或许我我能够改变一个两个,但是“他们”却绝不会变,若是换个领袖,他们就会改变方向,仅此而已。

拯救人类,就意味着要否定人类的存在本身,否定“他们”并不应该存在这件事。

我想起了一个词,“双重思维”,我似乎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一点。

人是善的、需要被引导、被拯救的。

人是恶的、需要被制止、被毁灭的。

就好像这条街道一样,没有亮光的同时,也没有喧闹的风。

“海伦”是圣女,有着“无所不能”的能力。

可即便有一万个“海伦”,也救不完这世上所有的人。

拯救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拯救一群,就要放弃另一群,这便是人类亘古不变的真理,一边压在另一边上的“人”字存在的根本。

甚至假如没有做好,放弃了一群,却连一个也拯救不了。

就算做得再好,拯救了一群,却也会牺牲那一个。

“海伦”的做法相当简单,将自己从“人”的行列剔除,期盼着只靠自己受伤来换取他人的救赎。

可哪怕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没有成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中道崩殂了,换了“我”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继续,继续走这条被划定的道路。

明明才代替她短短数周,我却已经觉得支撑不下去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试图说服自己去接受,假如不这么做得话,我便无法再维持自我。

我杀了人,杀了无辜的、有罪的、本该被引导的、需要被制止的人。

并不是“她”下得手,而是毫无疑问,我下的手。

圣女也会杀人,正如同不论哪个世界里保存下来的历史书中,都会将领导着战争的少女称作“圣女”,即便她所行之事是她所遵循的教义中毫无疑问的“恶行”。

我明白,这是正确,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不对的正确。

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这必须接受的现实。

“你这样根本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些不应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啊……呼……”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门边,这里的城墙和门,都是以普通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与之前所见到的所有城市都完全不同,甚至能不能称之为城墙都存在着疑问,这样的城墙,感觉随便一碰就会倒塌的样子,就好像是完全不害怕魔物入侵似的。

当然我也清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因为这座城镇周围全都是几乎无法蓄积魔力的荒漠,别说是魔物了,连普通的植物都难以生存,而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理由却是未知的,书中又推测是因为先代魔王的魔法所致。

一边想着这样无聊的事情,一边踏出了城门。

攻略迷宫,其实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既然魔物能在这座迷宫里生存,那么就意味着里面有近乎无限的魔力,那么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战场了。

并不需要多余的人,而且假如我的想法没错的话,之前的“海伦”对于自己这份魔力使用的方法有很大的错误。

“海伦小姐,请吧。”

那时候,我已无暇顾及别的什么,只想着要让他痛快地离开,所以我直接用魔力贯穿了他的心脏,结果并没有造成任何可见的伤口,但是在白色的魔力刃没入他身体的一瞬,他体内的魔力循环便被立刻切断了。

“海伦”绝非是不擅长魔法,而是不擅长被定下的成系统的“魔法”,假如不将这白色的魔力转化成别的形态,威力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印证这一点,我必须找一只魔物试试,而这附近能够试一下的地方,就只有那座迷宫之中。

到了这里应该就没关系了,我半蹲下身子,将手覆于地面,口中轻念传送的咒语,片刻间,我便随着一阵白光,传送到了迷宫的前面。

不知道要在这座迷宫里多久才能出来,姑且还是留下点什么吧,以防她们也进来。

握在掌心中汇聚魔力,幻化出笔纸和钉子。

“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吗?”

“没必要,而且‘海伦’不会让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们陷入危险。”

“那你则么想呢?爱。”

“而且你不是也在吗?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躲下去的。”

“我只是暂时没有现身的力量罢了,假如你没有治好夕颜的话,或许我都没有办法出来。”

光芒消散,我的面前多出了一位少女,穿着不太合时宜的轻薄紫色连衣裙。

“缘,你也打算跟着我下去吗?”

“我答应过你的,要和你共进退,毕竟在这个世界,你是我唯一熟识的人了。”

说着她摇了摇头,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而且我是幽灵,那棵大树倒下了之后,我就只有附身在你身上,通过你的魔力才能维持存在,我可没有什么多余的选项。”

“你也可以变成活人的,就像……”

“像夕颜一样吗?我可不要,变成人反而是变脆弱了,这个模样对我来说刚刚好。”

“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是待会进去之后,你尽量不要出手,只要守在我身边就行了”

“是因为你要测试你身上的魔力的正确使用方式吗?”

“嗯。”

我点了点头,她很夸张似的叹了一口气。

“那行吧,话说你在写什么?”

“她们一定会找过来,这是留给她们的信息。”

我站起身,将纸钉在了门边的立柱上,然后放下了一枚淡紫的魔力水晶。

“其实又更简单的办法的,爱。”

“什么办法?”

“我们先进去再说。”

说着她拉着我快步走进了迷宫的门——或者说洞口会更加合适。

走入洞口之后,是一条被顶部萤石一样物质照亮的通道。

我停下了脚步,仔细地观察起了墙壁。

她也摸了摸门口的墙,然后又继续往里走。

明明千百年来这么多冒险者经过,这条通道依旧保持着像是用极其高超的工艺打磨出的平整四方形状,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爱,你对这条通道很在意吗?”

“这个墙的材质很特殊,不像是我之前所见过的建筑材料,书里面也没有写到过,这面墙里面有魔力在流动,除了加固以外,似乎是防止风华和潮湿,具体的我也没有办法判断。”

“这样啊,你看够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们走……啊!”

说着她突然拉了我一把。

“喂,你干什么?”

“借我用一下。”

她突然伸手探向了我腰间的的布袋,拿出了两枚红色的魔力水晶,“嘿”地一声丢到了我们之前站着的门口的位置。

随着“轰隆隆”的夸张声效,洞口坍塌,石块也应声落下。

“这则么可能……”

“你没注意到吗,洞口的墙并没有被加固,是普通的砂石结构,而且这样炸掉的话,她们就进不来了吧。”

她一脸冷淡的说着。

“只要把门口的砂石清理掉就……”

“没用的,传送阵已经坏了。”

她伸出食指,指向了墙壁上的一个法阵,那是我很熟悉的传送阵法的图案,塔瓦罗的教会所使用的传送阵,都是这个绘制方法。

“也就是说,这个空间是被单独割裂出来的吗?这则么可能?”

说着我再次将手覆盖到墙壁上放出魔力,我操控着魔力直直地往上冲去,五米、十米、二十米、一百米、两百米、五百米……

“843米的地下,这则么可能……”

我将手收了回来,难以置信的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