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声音在耳边由远到近逐渐放大。
虽然只能轻轻的听到细微的风声，但是在这极其安静的环境中，除了自己身体中的机械运行声和脚下碎石被碾碎的声音之外，很难不注意到那沉闷的低沉呼号。
刚刚在运输通道外部经过的时候，周围风平浪静的，几乎没有气流，更别说构成风声了。
从纷乱的街道上翻过路障，逐渐靠近孤单的中央高塔。
越是靠近，周围的杂乱无章下深埋的纪律与规范就越是突出。
无论是简单搭建的物资分发点还是医疗站点，整齐划一的物资箱在严重的腐蚀中仍然保持着严明的纪律。
不愧是有军队维持秩序的地方。
每隔一段距离的掩体后就能看到几个有着简单扣锁的金属箱子，里面的旧式弹药有些还躺在原地，其余的空缺的弹壳可以在刚才路过的治疗站的地面上看到，应该是将子弹后方的加工火药提取出来用作伤口消毒了。
失去大气压的人类无法暴露在环境中生存，不代表细菌和病毒就不行，爆炸能产生的伤害也不仅仅只有高压高热，衍生的飞舞破片导致的开放性伤口也不是可以放着不管的，逐渐释压所引发的进一步血液以及体液的缺失才是最主要的致命点。
不过看样子穹顶内的压力并没有像水槽一样直接流失，毕竟周围根本看不到隔离服或是简单的恒压服类似的东西存在。
要是能找到手枪之类的东西也好……
刚才在废料堆里见到过被抽空的电浆弹药以及废弃的枪械配件，就萌生出了这个想法。
并不是没有留下的可能性，必要情况下用作防身也还不错，旧式的枪支的可用度都出奇的高，构造简单到用点废料就能修好。
实在不行就自制，就是可用度会很差。
仔细的在地面上寻找了一会儿，直到最后的高塔环道处都一无所获。
刚才见到的履带痕也就只到了这里，不但缺少电力，就连基础的燃料都少得可怜。
更进一步的话……直接拆掉了吗……
要从那个大门直接运输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物流区的惨状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不能指望那些地方还能剩下通往下层的运输通道。
借用研究中心的道路前往下层，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了。
将可用的物资向下方的位置集中，有序组织难民离开，很有官方的计划的味道。
大门的边缘被强行扩大了，为了便于大型配件经由此进入建筑，两旁的豁口相当光滑，是直接受力撕开的样子，能在背后看到沿着原本的门框作为支撑物用的柱子，材料上来看应该就是原本的自动大门。
地面上除了厚厚一层灰之外就是重物拖行经过的刮痕，只有两条深深的凹槽，深槽中近乎能反射出光芒，从便于运输这点上确实有效。
如果真是用于方便运输才凿刻出来的话，沿着凹槽就能去到下方。
不过耳边的声音一直让心里痒痒的。
正常来讲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声音，身体表面能感知到的干燥气流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要么是深处还有什么气体交换设备还在运作……要么……
进入内部，热红外成像显示内部的气温明显比外面高上不少。
气流的方向变得杂乱起来……主要是向上吗……
墙壁上可以认出像是补丁一样钉在墙壁上的板材，从颜色上来看是从外部建筑墙壁中剥离出的保持温度用的夹层。
原本用来维持温度的部分大都脱落了，在中央城外部穹顶建成之后，那些被认为是不必要的部分多半就被认作废料运走了，而在之后再度补充起来的部分也只不过能暂时缓解平均温度的下行。
但对于环境温度，这种天然的保温环境就相当有效，然后就是……
在废弃电梯井的中央向上望去，可以勉强认出光线强度的一丝丝变化。
没有外界光芒很难有这些不同。
才沿着梯子爬上了一半的距离就看得到不同了。
本想着可能得向上爬升一段距离才能看到具体原因的，不过一个边缘光滑的空洞从塔中央大厅的顶部笔直的照射在二楼的地面上。
上方为了保持气体流通开了个口子，毕竟火星重力所能给予的气体对流是很有限的。
较热的气体上行，寒冷的气体从下方涌入，就这样建成了一个简单的对流系统。
但是……太过牵强。
只要生命循环还能维持一天，这样的构造就是毫无用处的。
就算是最简单的风扇的气体交流能力都比这天然结构要强得多。
要么是最后的垂死挣扎，要么是方便幸存者使用多下的一步废棋。
上方应该是简单的安置居民了，高层建筑在缺少维护的情况下，安全程度也不如在地下的研究设施，所以重要的人物以及资源优先安排在地下的空间内了。
原路返回一楼大厅，凹槽顺着大路向内缓缓延伸。
沿着运输用的凹槽，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下行用的巨大电梯。
巨大的齿槽从电磁轨道的侧面暴露出来，原本沿着轨道行驶的电梯不知所踪。
可能是在最下方停着，减少磨损和金属受力。
两旁的轨道以及减速阀磨损得极其严重，刹车所直接接触的位置被打磨得能反射出镜像。像是平台的边缘可以看出油污污染的痕迹，泄露的位置应该是在原本停在这里的电梯平台上的，是把仓库里抢救出来的燃料用在这里了。
电磁轨道不像是被外力破坏了的样子，导线在长时间的高温里生成了能造成短路的金属结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的冷却器和恒压器也许是在长时间的工作中失去了作用，干枯且颗粒化的橡胶绝缘层下方，原本分条的缆线已经看不出区别，在高温下融解扭合到了一起。
这是单纯的超出了可维修的范围才被废弃的部分，毕竟超磁体和超高压导线不是随处都能找到的，更别提稳定的生产以及供应。
地下的贵金属提取设施早就停止运作了，要想临时拼凑出配件也极为困难，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换一种办法。
虽然燃油发动机的效率相当底下，但是好在稳定且便于维护。
从减速阀磨损的状态来看，在电磁轨道停用后，燃油发动机坚持了极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原本棱角分明的齿轮凹槽几乎都被磨损出了光滑的曲面。
下方的地面应该还是金属材料制成的……
这之前就在麦克白号上用过的电磁足部也算是有了用场。
顺着平滑的位置，在斜坡上借着电磁的足底一步一步的向下方摸索。
虽说灰尘挺大，不过电磁的强度完全是足够的，也就是柔软的仿生脚底触感比较糟糕，好在还能忍耐。
顶部的部分灯具在低压下早就炸裂开来，其余的照射工具也看不到烧毁的影子，应该是单纯到了使用寿命的极限，下行通道的四周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硬物刮擦后留下的痕迹，其余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在即将到达尾部的位置，平和的现状突然出现了一丝变化。
本来平滑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粗糙的擦痕，顺着坡度一直拉伸到深处。
旁边的齿槽里有什么残留下来的东西。
断裂的轮齿和凹槽的缝隙之间，
减速器完全收紧了，不过由于长时间的磨损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
下方，昏暗的空间中，巨大的平台像是脱轨列车般倾斜在地上，另外半边还搭在轨道之上。
四层防止冲击的保险尽全力防止崩毁了，不过金属疲劳带来的影响是难以预估的。
连接着轨道齿槽的各种器械被强大的拉力连同轨道本身被直接撕扯起来，仅仅只有原本用于固定的铆钉以及焊接处的空洞被留在了原地。
另外一边是最后一层紧急刹车紧紧咬住了轨道，本来就含有杂质的表面直接让这玩意被卡死了。
视觉扫描暂时没有看到类似于尸体的东西，原本被放在平台上的各种物资也被有序带走了，按照拉伸金属所消耗的动能，对于地面的冲击应该很小，大概没人受伤。
地面有过混乱中胡乱搬运重物的痕迹，不过很轻，只不过是刚好给地面的涂层削去了些许。
但是……脚上的触觉……不大对劲。
太滑了。
和刚刚在金属平面上完全不同。
电磁作用的力量的作用下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也有表面涂料分散了磁力的传导的原因，不过不应该是这种程度。
白色的……粉末……
在指尖摩擦下散散下落。
不像是高分子聚合物，也不是什么盐或者石灰粉，考虑到风向的问题，这种物质应该早就遍布整个地下，要有如此大量的留存，再笨也不会把珍贵的劳动力以及时间浪费在这种东西上。
植物或者碳燃料的灰烬根本不合适在这种地方使用，在书上看到的部分也完全没有提到过之类的东西。
也不像是研究途中的中继材料，太细了，更像是某种高纯度液体完全蒸发后留下的东西，不过那应该更接近结晶的样子才对。
……
这不就有吗……某种物品干枯后留下的轻薄白色粉末。
……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