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灰尘的充压舱门向上打开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景象一洗之前的死板研究船印象。
地板明显有过清洗，各种肮脏印记在舱室的照明下被反射的明亮光芒所淹没，原本堆满了整个空间的各种高精仪器被分门别类的安置在墙边，附属的机械臂明显经过了清洗与废件的更换，转动轴位置还能微微看出润滑后的稀疏油光。
舷窗外的干枯地表清晰而又明亮，四周细密的硬物刮痕在修补剂的作用下变得平整而又光滑，就连深深嵌入金属边壁的边缝中暗藏的杂质都被扣得一干二净。
杂乱的走线用各种卡扣扎在了一起，紧贴着墙壁环绕整个船舱，本来略微翘起的卡扣和墙壁的材料被新的焊接剂和铆钉紧紧的扣在原本的位置，略微可以认出发出较亮的光线的新的墙壁补丁。
这真是……令人惊讶。
对比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痕迹绵密的凹凸外壳，以及在连接处中卡死，陷死的干燥砂石，再加上背上带回的各种几乎只能被称作“废料”的工具以及材料，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啊，你把东西往那边的拆解台上放下就行，轻一点。”
就在刚刚充压舱门打开的同时，梦玲的舱门遥相呼应的也向上打开了，梦玲脸上可以看出一点灰尘和黑油留下的污渍，不过身上的衣服明显换过了，这让她看起来还是很精神。
将手中的东西小心放在紧贴墙边的拆解台上，把身上沾满了污渍的黑色研究服脱下扔到了控制台前的椅子上，找了个看起来有点脏的地方，随便的就这么坐下了。
梦玲也在墙边抽出了椅子，放松的靠在墙边，轻轻的闭上眼睛。
“这是……你们做的？”
我指向这像是换个了地方的明净船舱。
“你觉得梦云回来帮忙？”
向上微微翘起的嘴角，发出淡淡的苦笑。
“我想也是……才清理完？”
估计AL帮忙了，不然这打扫也不会这么彻底。
“没……交给AL的自动清理机械了，除了大致的设备安排，其余的部分是那群长得像是薄饼一样的机器做的，现在应该集中在下面的储藏室和引擎室吧，应该。”
面部表情慢慢回复到平静之中，缓缓睁开的双眼中反射出多彩的光芒。
就算是只整理修复这些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器械估计也累的够呛，从松散发红的双手以及暗藏在微微飘动的织物下的颤抖的双腿与双脚就能看个大概。
感知不到周围的气温，不过生命循环里抽出的净水的温度……估计还是蛮低的。
“加热器出问题了，我老闲着也不太好，就这么干了。”
顺着我的视线望向发红双手的梦玲微微的笑了一笑，随即再度闭上双眼。
这种时候去讨论那些严肃的话题……那我也太不知风情。
对了，恰好还有事情需要做。
干脆的撑地而起，走向梦玲的房间。
敲了敲门，舱门应声打开。
随着光亮的舱门向上打开，一股焊接和切割独有的浑浊气体顺着气流扑面而来。
“啊，回来了吗。”
梦云没有向着这边看上一眼就这么回答向这边。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焊接器和机械臂，以及幽幽飘起细烟的焊接点。
杂乱的头发被死板的捆成一团塞在安全帽之下，充满了烫痕以及火星擦痕的防护镜被简单的挂在桌角边缘，桌上的各种金属材料和电路板被随处丢弃，而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焊接废料和螺丝铆钉证明了梦云的热忱。
天花板上吊下常常一只破损不堪的机械臂，上面焊上的挂钩上挂满了各种可能用得上的工具以及杂物。甚至还有一块污秽不堪的毛巾。
“来的正好。”
梦玲手上的功夫慢慢停下，将弯下的机械臂拉起，将焊接器扔到一边。
“给，你要的读取器。”
边说着边从一堆东西中用力地抽出了一个像是只带边框的小型计算机。
四周都安置上了可以灵活移动的接触点，背部的位置有一条数据线吊在一边，接触线衍生出的支架环扣的中央捆上了一个像是磁盘中的磁头一样的结构，和边框相同，也是可以伸缩的。
就结构上来说相当简单，实际使用起来会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
“基础的部分写入电路板上了，只用接个电脑就能把数据读出来，当然……得是二进制的。”
将手上的隔温手套脱下扔到桌上，梦云直溜溜的向外迈出步伐。
我跟着她的方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梦云也顺势找了个地方坐下，所有人就这么到齐了。
将手上拿着的相框放到架子上，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坐着。
“好了，这东西先放在一边，现在来谈谈你们的打算吧。”
“我们……认为跟着之前那个信号的内容就好了。”
信号？
梦玲口中所提的信号在脑海中还没成型，梦云就接上话了。
“火星的AI设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但是如果你还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再等等。”
AI……啊，那个有关太阳系设施分布那个。
“你和她说了，数字接词汇那句短消息？”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问问。
“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共享一下这些发现的。”
我也没有不想让你们知道的打算。
“那么……梦云有什么关于这些东西的记忆吗？”
如果她从最初就和赤云博士一起活动的话，应该能知道一些东西。
比如她怎么就知道AI设施早就没了去的必要了。
“我去过，那个AI设施。”
去过？
“是这样，在赤云博士把我送入冬眠之后，后来赤云博士又去了一次，只有这次是梦云一起跟着去的。”
“是悄悄的去的。”
AL没接话，估计是对于这部分的记录缺失了。
“不过事情……好像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怎么说？”
梦云清了清嗓子，好像故意做出一种严肃的表情。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
“字面意思，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大坑，什么都没有。”
这好像和……梦玲之前的说法不同吧……
“我当时跟着爸爸去的时候，爸爸他……也只在附近取了样，然后摆弄了一下各种仪器之后就离开了，当然我是在半路被抓回来的。”
“我去那里的时候，那地方应该还有一套完整的算得上是研究建筑的外壳，内部也还有不少能够使用的东西。”
有关为啥空了的话题可以等会儿再继续，现在优先问清楚建筑群消失的原因。
“深坑……有放射的纹路吗？”
“有，而且特别大，但是看起来怪怪的。”
“怪怪的？”
“边缘……很突兀，就算是看得出一段时间的环境影响，实际环绕大坑周围的下榻边缘还是显得不正常。”
下榻……下方空了？
“AI设施是有3层的地下结构的，我也只去到过第二层，第三层有什么东西可能。”
“赤云博士去了？”
又回来了？仿生人中心又回去了，这可有三回回到火星了。
“去了，我当时……比较颓废所以就没跟着向下深入了。”
“你们路上有没有见到什么发电的线路，或者反应堆？”
堆芯爆炸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不得不有这种想法。
“没有，线路一直向下……看样子是把聚变反应堆安置在最下方了？”
看样子是了。
“你意思是聚变控制不好，周壁溶解后和其余原料直接接触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
解释不了崩塌。
有什么超长距离的环形空间塌陷了……
“……粒子对撞机？”
脑海中浮现起之前在麦克白号上见到的东西。
“不大可能，要是有对撞机建筑的大小就不可能这种程度的AI在同时运作了，就算是有聚变供能的情况下。”
梦玲直接驳回了了我的愚蠢想法。
不过没法说清楚原因，目标应该是能猜到的。
“我觉得……这里的爆炸和我知道的一件事情绝对有关。”
“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关于火星殖民地和仿生人中心毁灭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