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窗子紧闭着，厚厚的钢化隔音窗户外面，是没有一丝阳光的黑。只有正对着窗子的公路上

，亮黄色的路灯在一片黑暗中织出一条线，分隔开纯黑的和暗蓝的天地。

没有活力满满的鸟叫，没有什么暖色调的光芒。

起的比太阳早，睡的比猫头鹰晚，想要欣赏到白天的美景，对中国高中生确实没那么简单。

年近四旬的班主任紧紧的皱着眉头，呆着婚戒的无名指不停在红棕色的办公桌上敲打着，发出“哒哒哒”的令人急躁不安的声响。

“咋回事呢？”

班主任是生物老师，因此说话比起语文老师总是少几分厚重。

“这一个月你老是犯困，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远航不敢去看老师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冻的发白的双手在身后勾勾拉拉，但总是找不到完全舒服的姿势。

早自习刚刚开始，办公室里有自习的老师们早已经到达了各自的岗位。八十多平米方正的办公室里就只有班主任和楚远航。放弃了班里的自习单独将楚远航叫出来，确实是因为问题已经到了一个刻不容缓的地步。

“这是你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全班第二名。”

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三张带着表格的纸，摊平在办公桌上。楚远航无言看着那三张白的刺眼的纸，仍然没有在做声。

“期中考试，全班第八名。”

“上周的月考，全班第十五。”

老师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同样想要叹气的楚远航。

“咱们学校的水平你也知道，咱们班不是火箭班，只要成绩掉出前二十，一本就没有希望了。”

“更何况，就算你高考的时候考过一本线，只是压着线，又能去什么大学？没有一个含金量够高的毕业证，将来在社会上怎么立足？如今的大学生遍地爬。”

“……是的，老师。”

楚远航就像一名正常的挨批的学生一样低着头，时不时也附和着点点头，唯唯诺诺。

“你也好好想一想，不要对自己不负责任。将来到了社会上，没有人脉，没有学历，举步维艰，到时候又调回头来骂当年老师没有管住你。这里是高中，不是小学，你也长大了，如果你继续这样放纵自己，老师也只能放弃你，因为不止你一个人有未来，明白吧？”

看着面前神情低落的楚远航，班主任想说些什么，但又硬咽回去，只是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有些东西，总是得让他自己去想的。

“去吧，用冷水洗洗脸，看你困的。”

楚远航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还要告诉老师自己因为用文字构筑自己心中的世界而在23:40才睡觉吗？他一个人走在阴冷的走廊里。早自习规定早晨六点五十到校，现在也才七点十分。北方的太阳在冬天来的是很晚的，白炽灯照透的玻璃窗外仍然是凌晨一样的夜色。

谁做错了呢？谁都没有错。只是在这里，孩子们身上似乎生来就挂着某种使命，任何与这使命无关的事物在高中这个最最紧要的关头都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错误。

课堂的时间飞一样的流逝，转眼间，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就叮铃铃的敲响。“老师，同学们，你们辛苦了。”的播报之后就是眼保健操的悠扬。眼操结束，同学们穿上厚厚的冬季校服，迎着运动员进行曲下了楼，原本很是拥挤的教室忽的变得空旷了不止一点。

唯独楚远航一个人留在教室——这一周是他的值日组值日，而他正好是可以留在教室的职位。扔垃圾很快就能搞定，回到教室里隔着窗户晒太阳的楚远航想了想，还是按照以往几个月的惯例，登上图书借阅室所在的六楼。

借阅室被老师光顾的次数比学生更多，因为学生们没有空进行任何需要长久静心的娱乐活动，练习册和教科书比任何文学作品都好看的多，因此诸如计算机教室，图书借阅室，社团活动室这些建来都只是给一些人看的东西都只是花架子。

但至少现在不是。

看着借阅室深处，与高二学生相匹配的，从书架的另一头伴随着上午金灿灿的，令人感到温暖的阳光一同飘进眼中的亮红，楚远航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虽然这里可能永远不可能成为校园恋爱轻喜剧的舞台，但现在，有她，就够了吧。

少年将心中的悸动藏回心底，迎着那一抹亮红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