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刚下过了一场雨。

如雨同天空的离别很利落一般,风吹在脸上那种如刀割般的感觉也瞬间消逝了。

云也散去了。

那时雨声不大,淅淅沥沥的只打下了几片叶子,透过阳光在树叶的缝隙下迷糊中能看到一个背着背包的男人缓缓的走过,他低垂着头,水珠从没有用手遮住的帽檐上滑落,直到风停后他才站直了身子。

他停下时……雨也停了……他的长袍没有粘上一点雨水,顺着地面慢慢汇集到了一起。

雨后只感觉到一阵凉爽,他看起来很疲惫,靠在了溪边的岩石上。

“天已经晴了吗……”

拖着疲惫的身躯,男人停了下来,这种地方不会再有人跟来的,显然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了。

他靠近了一条小溪边上,小溪上依然存有雨落过的波澜痕迹,现在逐渐稳定下来,有如平静的镜面一样,使男人觉得十分安静。

水清澈见底,男人从那里蹲下,伸出手捞向水中,戳破了那份平静,在水面中他的倒影也逐渐扭曲。

扭曲之中,场景逐渐变换。

此时与雅特洛兰相距几百公里的平和国中,以黑月为首领的军队已经聚集在了崇墉百雉的城墙之下。

她们众行熬过了最辛苦的激战,终于越过层层阻碍来到了这里,如果攻下城池,她将一战成名,重新修改这个国家的历史,成为被万世歌颂的人,如果失败……

“我们…到了呢……”

红月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原本在五月中是最激进的一个,骨子里刻着争强好胜,但现在,仰望着城墙里外数不尽的人时却有些犹豫,但那种犹豫不属于懦弱者的胆怯与无能,人群如波涛般涌动着构成了一个整体,心脏的跳动声紧紧相连,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她平时眼神中更多的是坚韧,偶尔也会带有一丝细腻,不过现在,她的眼神中却带着平时所完全没有的一种怪异感,那是一种深邃的犹豫,转过头,她把手放在冰冷的铁皮上拍了拍黑月胯下的战马,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时而紧闭起双眼又缓缓的睁开,一次又一次的确定这并不是梦境,确实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那匹红褐色的战马在战争前夕时被军队擦拭的锃亮,远远看起来是所有战马中最突出的一个,战马的四肢以及头颅上都镶嵌固定着厚重且夸张的铁器盔甲,并且有着模仿独角兽一般的金属尖角, 可以像刺刀一般穿透敌人而不粘上一点血迹。

黑月的铁制头盔上镶嵌着一颗血色魄人的红宝石,红宝石是五角形的并牢牢固定在盔甲之中,有如天工造物,战马粗壮的四肢外包裹着铁器的丝丝寒光,马身肌肉血脉喷张,通体颜色变化成被凝固的血浆一般,而马背的毛发又顺的光滑,在场之中的众人血液何不也是凝固的,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一切都处在混乱之中,似即将点燃引线的炸药。

“红月,我今天看你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没……怎么会呢……”

红月再次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闭目养神的时间结束了,军队为她让出一条通道,她独自走在了敌军的城墙之下。

她先是举起自己的左手,一道血红色的咒文从手臂逐渐蔓延到了五根手指,臂膀处血液膨胀,少女身体柔嫩的皮肤与手臂上狰狞涌动的血管起到了强烈的反差,她拥有着控制身体血液的能力,这在她们为首的五月里,也是一位异类。

随之她的臂膀炸裂了,飞溅的鲜血如同一支翅膀展开,又凝固回她的躯体,变得犹如是琥珀一般,一件成型的艺术品具现在她的身上。

“是红月!是红月!”为了不惊呵住军队的恐惧,守城的士兵强压住恐惧,攥紧手里的弓弩,望着红月此时独身一人站在城墙下,能量以她的躯体为源头缓缓波动着,这是纯魔法的力量,以她的身躯释放着让血液沸腾的火焰,兵临城下,她一人走在交战的中央,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孤独的白天鹅。

在漫长而无声的寂静后,炸药最终的引线被点燃,黑月挥动着权杖,阵列前排的战士把每根长矛一律指向了城顶,后排根根箭矢飞过城池戳破了最后一刻的混乱,每一根箭矢上都带有一张莫拉用魔法写下的符咒,有的落在墙上结起了一层冰晶,有的则冲过人群将墙后的士兵炸的四分五裂,血浆四溅,一具具尸体从城墙上跌下,一切都在这寂静之中开始。

随着第一波箭矢落下,时隔五秒左右的沉默,一声领导者的高喊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打破寂静。

“所有被剥夺,被镇压的魔女们!为了自由!和我冲啊!”

那是黑月举着长剑带领着军队们向前冲锋的声音,红月的左手已经狰狞的像只怪物,皮肤撕裂开来,肌理变成了几段,血管暴露在空气之中缠绕在骨架上,从这只手臂上再也看不到昔日少女的肌体,而是一条条流淌着血液构成的肌体组织,此时她的一半身子已经血肉模糊,只剩下了不可言明的框架,她将肌肉为弓,骨架为杆,抻起鲜血凝结的动脉,骨骼化成弓与箭支直指城中。

只见她拉满弓箭,一只箭矢包裹着金色的光芒从空中滑驰而过,尾翼的流光如同一道天桥连接在军队和城楼之间,直直插在了城上守城人们的身边。

不仅是一只金色的箭,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位神秘的金发少女,她并没有让其他人看清她的容颜,垂落下的面纱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孔,面对冲锋而来的士兵她毫不畏惧,双手抬起蝴蝶型的长剑向地重杵,金黄色的光芒从城墙上散去,波动过后,守城人在城墙上如雪花般纷纷坠落,不久,墙脚下已经堆积出了一米高的尸墙还在逐渐增加。

随着黑月的进攻,守城者也展开了相应的回击,踏着城墙上的尸体,更多的箭矢从城中射出。

战斗终于打响,黑月带领的军队向着城门的方向进发,数万魔女能力者们组织的起义军向城墙进发。

在进攻的人群末尾处,有一辆普通的轮椅,上面安静的坐着一位蓝色发色的少女,被身后的人缓慢推动着前进。

一根从城墙上射下的流矢穿过前进的人群正向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而去,转瞬之间,凭空出现的几道火墙形成了一条巨龙,炽红色的炎柱降临在少女身前,炎柱散去,逐渐露出一位黑发少年的躯体,他赤裸着上半身,左手紧紧握着一根箭头,他将箭头折断两截后扔在地上,然后面向身后的少女。

“黄月她们已经去了,你在这里等我,蓝月,相信我,我是不会有事的。”

那是一位年轻且帅气的黑发男人用着温柔的声音靠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他抚弄着她天蓝色的头发,女人看起来有些病殃殃的样子,虚弱让她的容颜变得憔悴,让人惋怜,她就静坐在椅子上,任凭身边人们呐喊奔跑而不动分毫,一身白裙格外显眼,是在这片血浆四溅的战场上唯一的整洁。

“影……”

“………”

蓝月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让斗志昂扬的影所听到,他亲吻了蓝月一下额头后便化作一道火柱向着那城墙所奔去。

现在唯一阻拦自己的就是那座城墙,在他眼前什么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步入新世界的大门,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渴望已久的自由吗?是为了万诗最后的信仰吗?还是为了解救枷锁上侵染着鲜血的魔女?为了洗刷那段屈辱不堪回首的历史?也许为的是什么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战争持续了多么久?攻城的人不记得,守城的人也不曾记得,战争从何开启,又要如何结束,睿智的女神集合了众神的智慧创造了人类,而人类的真理与和平却为何要一次次的用战争来证明……

魔女难道真的不能与人类生存在一起吗?

自然女神创造了一切生灵和谐的生存在这世上,古法斯又将他们统一,把人类推到了世界之王的宝座,如今人类之间又再起纠葛。

“我们就在这里看吧,他们都会平安无事归来的。”

莫拉手持羽毛笔化作的短杖在空中划出一道魔法阵抵挡住从滑过的流矢,他将自己的圣经放在的蓝月手上,双手慢慢的推动着她的轮椅。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蓝月看着影的身影渐行渐远,而自己却只能远远观望,她的心中犹如秋季纷落的花瓣,不知何处留寻。

“我们打了这么久,但这本圣经却没有被一颗血沾染过,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心灵就像是这本书一样纯净,就连神明都会庇佑我们。”

那本圣经就放在蓝月洁白的长裙上,是啊,这么多天的连续征战,所到之地无不血流成河,可这本书,以及自己都没有被沾染过丝毫的血液,望着周遭残忍的战场,她闭起双眼紧紧的抱住那本圣经,既然神明都如此庇护我们的队伍,我们又何必要担心呢,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看清这世间的一切,我们的内心,请保佑我们吧!

“业炎!!!”

影化作炽热的炎柱从空中一跃而起,烈焰布满了整个天空,紧接着,好似空气也要被撕裂一般,整个周围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与热,手臂撕裂的肌肉接触之处血液变成了流淌的熔岩,他就像是初生的太阳,直直的陨落在城池之中。

烈焰所到之处,无不灰飞烟灭,瞬间火焰吞没了目光所及的一切,城门坍塌,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逃亡的政府军和一片断壁残垣,而是人海拉起手来形成的人肉墙壁阻挡在黑月的队伍面前,最前排是孩子,随即是老人与妇女,这是这里最后的一道防御工事,看似手无寸铁的人们实则带有最大的武器,黑月紧咬住牙看着面前的景象,手里握住的权柄快要攥出了血。

“前国王黑月大人,求你们离开这里吧。”